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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1:56 作者: 茯苓半夏
鍾聿把豆豆抱出來扛到肩上,粱楨在後面替他關門。
電梯內誰都沒有說話,到家後粱楨換了拖鞋。
「把孩子給我吧。」
鍾聿理都不理,踢了鞋光著腳抱孩子上樓。
粱楨將手裡的花瓶擱鞋櫃檯面上,扶額站了會兒,心裡說不上的疲憊。
「太太…」聽到動靜的沈阿姨從房裡出來,「怎麼就您一個人回來啊?」
粱楨站直,「豆豆被他爸爸抱樓上去了。」
「噢,那需不需要我去給孩子洗個澡?」
「不用了,已經睡著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沈阿姨見她臉色不大好,猶豫片刻又問:「您是不是又跟先生…吵架了?」
沈阿姨用了個「又」字,粱楨當即心口抽了下。
原來在沈阿姨眼中,她跟鍾聿經常吵架的嗎?有嗎?是這樣?可是能吵架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起碼雙方都能有個突破口,那些被壓制在心裡的委屈和痛苦可以讓她有個機會說出來,可是事實呢?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開始小心翼翼地說話,小心翼翼地相處,卻還是會因為一件小事,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弄得不愉快。
就如今天這頓晚飯,她知道鍾聿是在主動示好,她也努力配合,想要營造出一種兩人一如從前的氣氛,可是假的終究是假的,除了豆豆開心之外,粱楨相信他也跟自己一樣,維持得特別疲憊吧。
可是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因為章汐?因為唐曜森?
粱楨知道唐曜森或許在鍾聿心中是根刺,但摸著良心講,她並不介意章汐,那她這段時間到底為何這樣?
是因為那個失去的孩子?
粱楨不願承認,甚至不敢往「孩子」的方面想。
這段時間她總是一遍遍安慰自己,沒關係,就算那次沒有意外,沒有小產,孩子也未必保得住。
醫生不都說了嘛,並不介意她留,她自己也久久下不了決定,因為要考慮到繼續學習和來年的工作,近期要做的事太多,她的人生規劃里已經有太多意外和偏離,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再突然擠進來一個孩子。
所有的猶豫不決和忐忑不安,最終是這場意外逼她蓋棺定論。
不好麼?
換個角度想,連老天都不容許這個孩子出生,所以在幫忙替她作決定。
粱楨覺得自己並不需要難過,反正沒計劃再要個孩子,就當做了一場夢,夢醒過來一切回歸正常,而且這個孩子也未必健康啊,何苦要帶一個不健康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
她有一千個理由說服自己不要為那個被儀器攪爛的小肉團感到難過,可是不行啊,她有時候懷疑自己的心臟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在較勁,一半在懺悔。
她討厭這段時間的自己,也沒辦法面對鍾聿,可是他又何嘗不痛苦?
他在毫無預兆地情況下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也在毫無防備的前提下被迫接受孩子消失的事實。
粱楨知道他心裡肯定埋了一條傷,可是她又何嘗不是?
所以彼此不安慰,不解釋,不擁抱,以逃避觸碰對方的傷口,天真地以為只要不提事情就能過去,但事實呢?
從來沒有什麼傷能夠自行治癒。
當然,會有人說時間是治癒傷口的良藥,粱楨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到底需要多少時間?
一周,一個月,還是一年?
若真等時間撫平了傷口,他們之間大概也就什麼都不剩了。
「太太,您怎麼還在這啊。」
原本回了房間的沈阿姨不知什麼時候又走了出來,見粱楨還維持著剛從的姿勢站在玄關邊。
粱楨放下包勉強笑了笑:「想點事。」
「噢,看您最近臉色不大好,早點休息吧。」
粱楨應了下,這才起身上樓。
她先去了豆豆的小房間,小傢伙睡得正香,可見他爸爸也沒給他洗臉刷牙,直接扔到床上剝了外套外褲就讓他睡了。
粱楨也不好再將他弄醒,把被子重新蓋好之後輕手輕腳出了房間。
主臥那邊亮著燈,粱楨站在走廊停了會兒,最終還是沒進去。
她轉了個方向往書房走,結果門頁推開,在猝不及防的燈光中一下跟鍾聿的視線對上。
他小半個屁股坐在書桌一角,
似乎也沒料到她會突然進來,鍾聿神情僵了下,繼而笑著問:「你這是打算重新裝修嘉悅府那邊的房子?」「什麼?」
鍾聿舉了下手裡幾張紙,粱楨這才注意他在看自己畫的手繪圖。
「沒有,只是想把院子重新弄一下。」
鍾聿名下房產眾多,嘉悅府並不是最大最豪華的,當初粱楨選那邊的別墅當婚後常住的地方,一是因為周邊有名校,為以後豆豆上學考慮,二來是因為那套別墅自帶一個很大的院子。
鍾聿又翻了下手裡幾張紙,之前也見她在書房裡忙,但那會兒只見粗略線條,並不知道她在畫什麼,但現在手繪部分已經基本完成,也進行了簡單的潤色,大致框架也都出來了。
「你之前天天往那邊跑就是在忙這個?」
「什麼?」
粱楨不知道鍾聿在B市的時候保鏢每天都會向他匯報行程。
鍾聿自知說漏了嘴,用手指颳了下鼻子,「什麼時候可以完工?」
儘管只是手繪,但已經能夠看出雛形,感覺挺不錯的,鍾聿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