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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頁

2023-09-21 00:51:56 作者: 茯苓半夏
    鍾聿愣了下,眼中呈現不可思議的情緒,「你怎麼知道我當時怎麼想?」

    梁楨苦澀發笑:「因為我也有跟你相同的經歷。」

    鍾聿:「你?為什麼?」

    梁楨低頭捏了下自己的手指,「我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媽是被拐賣到山裡的,在我六歲那年她拋下我和我哥自己跑了。」

    鍾聿應了聲,她之前跟他說過,他當然記得,為此每每想起她小時候的遭遇和經歷就會心疼。

    梁楨揪著手指,抬頭:「其實這些年,我一直知道她在哪裡。」

    鍾聿愣了下,像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她?」

    「嗯,我媽媽。」

    「……」

    這次換到鍾聿驚訝了:「你知道你媽在哪兒?」

    梁楨又點了下頭,「她一直在濘州,這幾年就住在以前一中舊址附近,離我之前租的那套公寓大概只有七八站路。而且其實你也見過她。」

    鍾聿眉頭揪著,「我也見過?」

    梁楨:「對,不只見過,你還吃過她做的菜……芝蘭小館!」

    鍾聿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眼睛幾乎瞪大了一圈,「你是說,芝蘭小館那個…老闆娘?」

    梁楨:「嗯。」

    鍾聿:「……」

    這個坑埋得有點大啊,可是轉念一想,難怪之前她會大老遠帶他去那個小館子吃飯,要說也沒什麼特色,菜也做得很一般,可是那天看兩人的相處交流就知道已經認識了很久,梁楨應該沒少到她那裡去吃飯。

    鍾聿:「她認不出你了嗎?」

    梁楨搖頭,「認不出了,六歲之後她就沒再見過我。」

    鍾聿:「不至於吧,你後面變化很大?」

    梁楨想了下,她有想過可能陳芝蘭對她還有點印象,只是不願或者不敢認,但是自己很快就否認了這個種可能性。

    她情願相信陳芝蘭已經認不出她了。

    「變化應該挺大的吧,我小時候特別瘦,當然,現在也不胖,可是小時候是那種營養不良的瘦,而且皮膚也比現在黑很多。」

    她小時候家境很差,可能一日三餐都吃不飽,骨瘦如柴也很正常,再加上山里風吹日曬,鍾聿完全能想像出一個髒兮兮乾巴巴的山娃子模樣,忍不住去捏梁楨的臉:「那你後來是怎麼變得這麼皮光肉滑然後來禍害我的?」

    原本講著挺悲的事,梁楨卻被他逗得笑了下,推開他的手:「別鬧!」可這笑容也只持續了很短的兩秒鐘,又低頭,說:「可能皮膚像她吧。」

    她不說「媽媽」,只用「她」這個字來代替。

    鍾聿回憶芝蘭小館的那個老闆娘,市儈,小氣,斤斤計較又有些聒噪,擱菜市場應該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市井婦女,但印象中她皮膚確實還可以,至少在那個年齡裡面,且需要日日操勞的中年婦女裡面,她應該算底子很不錯的了。

    「我記得當時去店裡吃飯的時候還有一個男孩,那是她兒子?」

    「嗯,她從蘆家坪跑出來之後就回了濘州,重新找人結婚生了兒子,就是你在店裡看到的那個男孩。」

    鍾聿聽完忍不住發笑,「那我們還真是巧了,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還有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

    梁楨真是被他說得又氣又想笑,「怎麼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特別…特別……」

    鍾聿:「特別什麼啊?」

    梁楨眉頭皺了下:「我一時也說不上來,但就感覺什麼事到你這就都不算事了。」

    鍾聿又笑了笑,「是麼?那你這算是誇我還是貶我?」

    梁楨不假思索,也笑著朝他擺了個星星眼,「誇你!」

    鍾聿很開心,把人攬到自己腿上,揉著她的發頂在她耳朵上親了口,隔了一會兒開口問:「你之前每次去那裡吃飯,看到她都會很難過吧?」

    懷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特別是每次看到她跟她兒子嘮叨的時候,儘管也沒什麼耐心,脾氣很暴躁,可是我還是會妒忌。」

    鍾聿完全可以理解這種感受,就如自己當年在雜貨鋪門口看到那個女人給她小兒子講故事一樣。

    生命中無比渴望卻殘缺的一部分,在別人那裡卻是稀鬆平常的事,這種落差感帶來的嫉妒尤為致命。

    「後來呢?」

    「後來?」梁楨在他胸口蹭了蹭,「後來我就自己想開了,覺得人海茫茫,我還能再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吃到她做的菜,就已經是一種恩賜和幸運。」

    她窩在他胸口說這些話的聲音又柔又低,在這樣的夜晚尤為戳人心臟。

    鍾聿低頭在她發頂親了一口,問:「你恨過她嗎?」

    梁楨搖頭:「沒有。」

    鍾聿:「從來沒有?」

    梁楨:「從來沒有!」靜了一會兒,她反問,「我為什麼要恨她?她當年也是受害者,站在她的立場想,是我和我哥的出生葬送了她的人生,而她只是在合適的時候做了合適的選擇而已。」

    這個選擇就是在梁楨六歲的時候棄她而去,試想,同樣的事發生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對方或許會痛苦,會怨憤,甚至是憎恨,可是她卻完全沒有。

    就如之前鍾聿所說,她真是從來不跟命運較勁,妥協的姿態令人心疼。

    「那後來你是怎麼找到她的?」鍾聿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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