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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32:13 作者: 卡比丘
    一整個下午,陶思稚都陷入了憂鬱,在睡陽台和走讀的選擇中搖擺不定。

    他一個都不想選,感到自己的世界灰暗了,聽課時難以集中精力,老師如同在隔壁教室講課,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到陶思稚耳中。

    渾沌間,陶思稚還覺得自己間聽見了「走讀」和「陽台」等關鍵詞。

    五點半,學校放學了。

    陶思稚理好了書包,背在肩膀上,慢慢地往外走。

    教學樓離大門有些遠,走到半程,可以遙遙望見宿舍樓,陶思稚在一棵梧桐樹下站定了,不舍地望著宿舍,抓住書包垂下來的帶子,用拇指的指腹輕輕地摩擦帶子的尖角。

    他站得有些久,陶思遠或許是久待他不至,給他打了電話。

    陶思稚四下張望,沒看見老師,才接起來,告訴他哥,他再往校門口走的路上。

    「你還有多久能到?」陶思遠問他,「我公司出了點急事,得馬上趕過去,我給你叫個車。」

    陶思稚只好不再看了,加快了一些腳步,往校門口走去,告訴他哥哥:「還有六百步。」

    「稍微快點。」他哥的語速較快,是急切的表現。

    陶思稚抓著書包帶子,小跑了起來,他的運動能力不好,跑到校門口,幾乎喘不過氣。

    陶思遠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車旁,戴著耳機在講電話,看到陶思稚,就對他招招手。

    陶思稚剛向他哥走了兩步,赫然發現蔣舸也站在他哥的不遠處,在兩人的中間,站著一位穿著灰色套裝裙的短髮中年女士,他們都在看陶思稚。

    他哥和蔣舸沒笑,女士沖他笑了,作為禮貌的回應,陶思稚也對女士笑了一下。

    走到他們面前,陶思遠恰好掛斷了電話,對陶思稚說:「這位是蔣太太,哥哥的客戶。剛剛我恰好碰到蔣太太接兒子,才知道原來你和蔣舸住在一個寢室。」

    陶思稚和蔣太太問了好,看了蔣舸一眼,蔣舸也在看他。

    顯然,蔣舸的眼神應當是傳達了信息的,但陶思稚無法接收到,內心感到了些許抱歉。

    「思稚,蔣舸脾氣壞,總沒欺負你吧,」蔣太太的聲音很飽滿,表情顯得非常熱情,又轉頭對陶思遠說,「小陶,你先去忙,我幫你把思稚送回去。」

    陶思稚看向他哥,他哥把他拉到邊上,低聲對他說:「蔣太太跟我說了,她的司機已經替她開了八年的車,沒有出過一次保險,駕駛技巧高超。」

    這樣的司機是可遇不可求的,比他哥隨便給他找的網約車好多了,陶思稚高興地同意了。

    謝過蔣太太后,陶思遠急匆匆走了。

    蔣太太的司機幫陶思稚把書包放到了後備箱,替他開了車門。

    陶思稚坐進後排,蔣舸也正好坐進來,順便瞪了陶思稚一眼,這次陶思稚讀懂了,蔣舸目露凶光。

    蔣舸還無聲地對陶思稚說了一句話,說得有點快,陶思稚沒看清他在說什麼。

    蔣太太坐到了前排,回頭看陶思稚,說:「思稚,你比小陶給我看的照片上還要可愛。」

    「謝謝。」陶思稚對蔣太太笑了一下。

    汽車啟動了,窗外的學校大門慢慢看不見了。陶思稚在新的環境裡有點緊張,手又揣進了兜里。

    「思稚,」蔣太太說,「我常常聽你哥哥提起你的,沒想到你和蔣舸同寢啊,蔣舸成績不好,要多向你學習。你生活上如果碰到了什麼問題,都可以讓蔣舸幫你的。」

    說著,她突然問蔣舸:「是吧,蔣舸?」

    蔣舸安靜了幾秒,低而快速地「嗯」了一聲。

    陶思稚大喜,他只有一件事需要蔣舸幫忙:「蔣舸,我下個禮拜能不能不睡陽——」

    「——行,對了,我想起來了,」蔣舸突然打斷了他,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有些低沉,咬字有點重,「你昨天不是說想抽卡嗎,我來幫你抽吧。」

    「哦,好的,」陶思稚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拿出手機,打開了遊戲,他的鑽還沒集滿,緊急沖了點錢,遞給蔣舸,「這樣我今天晚上就能更新我的帖子了。」

    蔣舸接過陶思稚的手機,陶思稚湊到他旁邊,急於想看他抽卡,臉都快貼到蔣舸下巴。蔣舸手抬了好幾次,最終仿佛忍無可忍地抬起來,把陶思稚的頭推開了一點。

    「看不到屏幕了。」蔣舸說。

    「你們關係這麼好啊。」蔣太太在前面道。

    「嗯,」蔣舸幫陶思稚點完抽卡,又看了陶思稚一眼,對蔣太太說:「我經常幫他在遊戲裡抽卡。」

    陶思稚幾乎無法記憶情感。

    與許多人認為的不同,他實際上可以擁有高興的情緒,也能感到惱怒和焦慮,但在陶思稚的頭腦中,強烈、感性的情緒只是當下的感知,永遠與時間線上的事件分離,不可再次從回憶中調取。

    然而說來十分奇怪,時隔多年後再次回想當時,陶思稚竟然好像能夠觸摸到自己當時的開心,仿若正在觸摸四月末陰天傍晚的涼風。

    陶思稚坐在床的邊上,他覺得他再一次想起了蔣舸。

    想蔣舸時,陶思稚感到空蕩,因此並不願多想。

    他關燈躺下,閉上眼睛,但他開始感到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輾轉反側一番後,陶思稚想到了。他重新打開檯燈,推開被子,下床走到洗衣籃旁邊,蹲下來,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年會的獎券,安心地握到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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