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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9:21 作者: 不是風動
「對不起陳老師,我反悔了,我想進省隊,我可以進省隊嗎?」鹿行吟聲音裡帶著無盡疲憊。
*
院子清掃乾淨,鑰匙交了一把給居委會大娘,拜託她時不時回來看看房子。
正是國慶返程高峰期,鹿行吟沒買到合適時段車票,只有凌晨四點半硬座,Z字頭列車,去往S市要九個小時。
信號不好,陳沖信息一條一條發過來,每條之間間隔很久。
「申訴,顧放為聯繫到你媽媽幫你辦了,但是你本人去話流程會快一點,你明天回來,在我這裡填個省隊報名表,現在所有報名表都已經上交了,你到了之後立刻聯繫我,我乘飛機補送過去。」
「金秋營時間是今晚十二點截止,你已經趕不上了,這個我要跟你說清楚。」
鹿行吟回覆說:「我知道,謝謝老師,我白天就到了,我儘快過來。」
「那行,保險起見你跟我一起乘飛機去省化學會,有些情況他們可能要當面向你核實,這個沒問題吧?」
「沒問題。」
陳沖電話掛斷之後,鹿行吟重新調回簡訊頁面,跟葉宴發短息。
「媽媽,我不要那個遺產繼承權了,你們不用爭了。我戶口可以遷回冬桐市,奶奶去世了,她房子留給我,我留在那裡。」
簡訊發出後石沉大海,像是對方還沒看到,或是看到了不知道怎麼回復。
但這一切,鹿行吟已經不在意了,也沒有精力去想。
他像一個機器人,疲憊地、重複地進行著這一切,電話打不出去,就回復簡訊,一條一條地回復下去。
只有顧放為簡訊,他沒有回覆。
上一條簡訊還停留在幾天前。
【我對你很失望。】
鹿行吟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擦了擦眼睛。
車廂頂燈光搖搖晃晃,刺眼而白,像他第一次見他時校長辦公室,沉悶、壓抑辦公室環境中,陡然出現了一抹亮色。這顏色初見時就刺進了他心,只是那時不懂事,只以為是糖,不知道是傷。
*
S市,火車站,凌晨。
進站口人流不息,手機屏幕亮起來,顧放為停下腳步。
周圍來往都是拖著行李箱旅客,只有他一個男孩子,什麼都沒帶,高挑瘦削站在那裡,背影看起來孤桀而鋒利。
「喂,請問是顧放為嗎?這裡是金秋營招辦組,我來找你核實一下,你之前打過預約電話是嗎?但我們這邊沒有收到你申請資料,今天零點已經截止報名,如果需要,但我們這裡可以為你延遲到凌晨兩點。」招辦組老師說。「你確認一下情況。」
「不用了,我放棄金秋營。」顧放為說。
「哦。」那邊笑了一下,顯然這樣情況,她以前也遇到過,「那是要破釜沉舟準備國家決賽了?」
學生們年輕,驕傲,有蔑視一切機會勇氣和資本,他們作為全國最高學府招生辦,已經見過太多,也不足為奇。
顧放為沒答話,他關閉了手機,接著往進站口走。
他這幾天打鹿行吟電話一直沒人接,前幾天還能打通,今天直接信號在服務區外。
顧家給他打了好幾道電話要他回去,據說因為霍家內部和顧氏為霍老爺子遺產分配事鬧了一些動靜,具體事情顧青峰沒有解釋,
「親愛乘客朋友們請注意,前往 冬桐市列車即將到站……」
火車帶著沉悶呼嘯行駛過來,帶起夏日沉悶風。
顧放為找到自己車廂號碼,走了進去。
車廂里擠滿了人,他長得高,相貌又亮眼,許多人不住地往他這邊看,顧放為都沒有理會。
他位置靠窗,外邊已經黑了,玻璃窗上倒映出他臉,眉頭緊皺,嘴唇緊緊地抿著,神情冷淡。
九個小時車程,顧放為從兜里掏出一個眼罩,戴好後往後靠在座位上,歪過頭去。
列車緩緩行進,他能聽見對面鐵軌上相鄰列車反向行進聲音,聽見人們低聲絮語,時間仿佛被拉得無限長。
到達終點站時,顧放為渾身上下骨骼仿佛都不再是自己。
夜裡有點冷,夜風吹過來,激得人起一身雞皮疙瘩。顧放為跟著人流走,端詳著面前這個破舊火車站——它甚至是露天,和候車大廳只隔著一層玻璃階梯,玻璃泛著黃綠色。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破這么小地方,簡直像一塊灰敗水泥地上,罩了五顏六色垃圾紙。
他沒來過這裡,鹿行吟也沒有跟他提過這裡,顧放為走出大廳,漫無目地逛了一會兒,才想起給鹿行吟打電話。
依然在服務區外。
顧放為頓住腳步,隨手拉住一個過路人:「大哥,聽說過鹿家嗎?鹿行吟,祖孫倆生活在一起。」他印象中,冬桐市可能是個很小地方,因為鹿行吟提過街坊鄰里都互相認識。
那男人操著一口他完全聽不懂鄉音,嘰里呱啦地問了半天后,才換了聲音拗口普通話:「你,去啷個鎮,鄉?冬桐粉大,你要找,這麼問,是問不出來。」
「我不知道去哪裡找,他沒跟我說過。」顧放為聽懂了他說話,勉強笑了笑,「謝謝大哥。」
「喂,你。」
身後有小孩聲音,顧放為轉過臉。
小孩背著很大一個行李包,抬頭看到他時,很明顯被他樣子驚了一下,隨後才定定神:「你剛剛說,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