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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9:21 作者: 不是風動
有人或無人陪深夜,他就在你陌生宿舍里亮著燈寫題,從晚上寫到凌晨,如果遇到好題,再從凌晨寫到天明。春天還沒到那個季節,鹿行吟經常凍得手腳僵硬,站起來時能感覺到關節搓擦疼痛。
去年他曾經看沈青雲得意地曬出他做過試卷和習題,摞起來有一人高,現在他寫過部分,也已經有了半人高高度。
要靠競賽拿名次,於是看無機部分,無機部分要拿全分,最難是計算,於是著手功課計算問題,他一個月時間寫完了某張姓教授名下所有無機化學題;從此所有無機計算都能拿拿到全分,後邊又學會了計算器使用方法,把一直以來慣用疊代法換成了條件方程。
要考省一等獎,去顧放為值得去學校,他也跑了無數次鷹才中學,等一位著名競賽有機教授講座,後來這位教授未能成行,他於是主動過去,一個人跑去人生地不熟省外,還弄丟了一次身份證。
化學礁和化學島中,不少人都推崇抄書加強記憶與理解,鹿行吟也實驗過,後便發覺對他而言效率不高,於是又再次嘗試自己去總結框架。
……
這也是他在短短不足一年時間裡,能夠做到全部。
S省國家初賽舉辦在市五中,同樣是個歷史悠久中學,寬闊半舊馬路被林蔭道覆蓋,那兩天時間,陽光尤其強烈,仿佛和這群孩子們一起焦灼。
鹿行吟第一次知道,這個省原來有這麼多競賽生,出去本市學生——鷹才、五中、青墨……還有來自省內其他市甚至縣孩子們。五中這附近旅店全部爆滿,開考當天,車輛寸步難行,隨處可見三三兩兩學生聚在一起,或者拿著小冊子背誦著,或者緊張地討論著知識點。
青墨七中夏季校服是白襯衣和西褲,女生則是白襯衣和黑色百褶裙,看起來俏麗又亮眼。
陳沖掛著競賽教練牌子,提前帶他們看場地時,鹿行吟注意到了許多其他人視線——有鷹才學生看過來,是看對手眼神,其中幾副面孔還是去年空降班老熟人;有探尋視線,他們這一隊男生女生顏值都很亮眼,還有個招蜂引蝶顧放為。
更多,是羨慕、敬畏眼神,來自其他市或者縣。那些學生沒有成型隊伍夥伴,甚至沒有專業競賽老師,只由班上化學老師帶隊,弄不清規則和難度,畏縮地站在角落裡。
鹿行吟看到,還有人在背高考知識點。
他考場在三樓中間,靠窗位置,外邊是一片濃蔭,燦爛夏陽穿過樹葉縫隙,如同碎金。
顧放為在他身邊,微微傾身替他核對考號:「這考號真長……鹿行吟,沒問題。」
鹿行吟問他:「你呢?」
「我不在這邊考,好像離你們都挺遠,總之明天過去也不遲。」顧放為隨口說。
「這次你會好好考試嗎?」鹿行吟烏黑眼眸望著他。
顧放為一直就沒參與到他們競賽訓練中來,只有一次,陳沖把他揪著摁在電腦前,參與了一次模擬考:「不考省化學會就以為沒有你這個人了!給我考滿三次!」
三次,鹿行吟清晰地記得,顧放為第一次是滿分,隨後兩次大約是做題膩了,都卡著四十分省獎線,卡得死死,後邊題目一大片空白。
實驗更是從來沒有扣過分。
顧放為說:「我會。我不會讓你,小計算器。」
「我不要你讓我。」鹿行吟認真回答,「我會追上你腳步。」
顧放為桃花眼彎起來:「好,我等著你。」
第96章
考試時長三小時。
教室很亮, 很大,空氣中帶著樹葉與陽光晾曬後樹葉味道,陽光灑在試捲紙張上, 不刺眼, 很溫暖, 空氣中懸浮著透明遊動塵埃,筆尖划過, 就擾亂了。
鹿行吟一道題一道題地寫下去, 並沒有什麼特別感受, 甚至一剎那有些想不起來, 這就是關係著他能夠保送與否一場重大考試, 也想不起來這會是他整個高中生涯唯一,也是最後競賽機會。
上一次他有這種感覺是他中考, 那一天他高燒,渾身急性過敏發作, 平常細瘦指尖腫得幾乎無法握筆,那時他看眼前試卷, 實際上那個教室沒有窗,他以為日光是頭頂刺眼白熾燈, 長長一道橫槓, 打開時候會發出極其短促「嗡」聲。
「同學你還好嗎?」聲音又遠去,很明顯是監考老師怕出事,他走出去打電話, 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來個醫生把他接走吧, 這太嚇人了, 這種學生不是可以申請特別考場嗎?其他考生或許會受到影響。」
也有人來勸他:「身體重要, 一場考試,哪怕它是中考,哪裡有自己身體重要?」
那一天,他暈倒之前,只拼盡全力說了一句話:「別告訴我奶奶,她剛剛做了手術,身體不好。就說,我沒來考。」
「你不是考了競賽雙第一,保送繁星中學嗎?」趕過來一位監考老師認識他,也覺得棘手,「你怎麼來考試了?你沒走保送流程嗎?」
他沒力氣回答,記掛著鹿奶奶,還是堅持:「就說,我沒來考。」
總比一開始有個希望,要好得多。
那天光線虛浮透明,亮得十分空,他記得那天每一個題目,記得黑色簽字筆在畫下坐標系時烏黑墨痕,也記得醫院中熟悉消毒水氣味。
如果說無法申訴,是他為了那五萬塊而做下選擇,而中考當天高燒昏迷,那就是他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