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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9:21 作者: 不是風動
    鹿行吟在另一邊,卻沒什麼波動。他一邊穩穩地拿著滴定管進行潤細,另一邊輕輕說:「另外,我不知道你是否記憶有誤。我再快也沒有二十秒,準備工作已經不止這些時間了。」

    「我親眼看見的,不算前期準備,你隨隨便便搖了幾下就換了第二次,第三次,隨後填寫報告。」

    程敏君因為心急,呼吸跟著有點急促,壓低聲音說:「——比就比,少說這些話來干擾我!怎麼,是覺得已經要輸了,所以這時候來補充,想矇混過關嗎?」

    「沒有。」

    實驗室里安安靜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鹿行吟笑了笑:「你是說……像這樣嗎?」

    他潤洗好了酸式滴定管,排氣、挑零,有條不紊地引入已知濃度的鹽酸。

    顧放為看了一眼,剛過去十秒。

    和鹿行吟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他的動作實際上非常快,但是快而穩,不會手抖,不會遲疑回憶操作步驟。他天生適應這些器材和操作,如同他在過去數十年冬天,迅速地熟悉每一個機械零件一樣。

    滴定操作開始。

    鹿行吟微微俯身,一隻手調整滴定活塞,一隻手輕輕震盪錐形瓶,細長蒼白的手腕以一個穩定的力度和頻率微微晃動著。

    「臥槽臥槽,你看他在幹什麼!他的滴定管里在嘩嘩地滴!這個流速能幹什麼?」有人迅速發現了異常——鹿行吟完全不像標準實驗操作里說的那樣,一滴一滴進行滴定,而是讓溶液以非常快的速度落下。

    中學實驗滴定操作中,第一要求就是要慢,夠慢才夠細緻,最好能夠精確到最後一滴為二分之一,用錐形瓶壁輕輕刮下。

    而到了大學,甚至有導師會要求精確到四分之一低,更魔鬼的還有十六分之一滴。

    鹿行吟完全違反了這個操作規律!

    「臥槽,路子真的猛,他這麼虎的嗎?」黃飛鍵揉揉眼睛,雖然感到驚奇,但是好像並不是很意外。

    易清揚在旁邊默默地說:「……你忘了上次他直接拿走扣分本的事了,小鹿好像……一直都挺虎的……」

    沈珂卻認真地看著鹿行吟:「他是靠猜嗎?這麼快滴出來,然後有一個大致範圍,取整數撞答案?」

    「他不會。」

    這一句話卻是顧放為說的。他眼神放在鹿行吟身上沒放開,隨後垂眼看了看手機上錄像的時間。

    不到五秒鐘,鹿行吟第一輪滴定結束。

    另一邊,程敏君還在死死地盯著錐形瓶中溶液的顏色,手捏著瓶口,過一會兒搖一下。

    鹿行吟換了一個錐形瓶,重新在滴定管里置入已知濃度的鹽酸,依然慢慢放著活塞。

    這一次,他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只是在臨近滴定終點時放緩了速度,變得稍微有些慢,認真注視著刻度。

    他俯身,指尖握著瓶口,抬眼看滴定管刻度時,顯得睫毛長而翹,烏黑的眼眸被頭頂的電燈照得格外深,深而有神。

    錐形瓶中的溶液變色,第二輪滴定結束。

    時間過去十五秒。

    鹿行吟開始無縫銜接第三輪滴定。

    此時此刻,他旁邊的程敏君剛結束第一輪滴定,俯身在紙上記下數字。

    圍觀的學生們迅速又發現了鹿行吟的一個點:他根本不用紙筆記數,仿佛一開始那些數字、濃度換算,全部都刻在他腦海中。

    第三輪滴定,鹿行吟才真正慢下來,用和程敏君的第一輪速度差不多的速度,進行滴定操作。

    最後半滴溶液滾落錐形瓶中,溶液變色,晃動之後,顏色淡得趨近於無。

    鹿行吟放下手中的儀器,拾起旁邊的筆,沒有任何停頓,在旁邊的空白草稿紙上寫下他的最終心算結果。

    他放下筆,輕輕說:「我做完了。」

    帶上前置操作時間,一共一分二十秒。

    程敏君深吸一口氣——他還在第二輪滴定中,鹿行吟的話徹底激怒了他,讓他回憶起了一年前考場上所感受到的那種壓力——寫試卷,鹿行吟總是最快寫完,幾乎不動用草稿紙;實驗操作,他也比任何人都要快。

    正逢理論出分過後,有人談論:「聽說了嗎?這次區域化競有改卷方壓分,s省那邊實驗考得比我們早,有一個人因為被壓分後沒得第一,自殺了。」

    ……

    舉報沒有任何成本,何樂不為?清者自清,如果鹿行吟真的乾乾淨淨,為什麼被舉報後不再進行追訴?

    他後來見到了鹿行吟的作弊通知,半年後分數取消,正卡在中考時。中間的時間,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這流程雖然長,到底還是出了結果。

    這個結果讓他十分安心。從小到大,他都是被譽為「聰明」的那部分孩子之一,他永遠是第一,永遠能夠在所有孩子中間脫穎而出。

    鹿行吟這個冬桐市出來的小土包子,是第一個帶給他壓力的人。

    他絕對不允許這種壓力繼續存在!

    「別分心,繼續做!」

    旁邊的鷹才同學給他加油打氣,「他可能是蒙的,可能算得不對!你不要慌!」

    程敏君呼吸有些抖,一滴一滴的溶液落下的速度,那時間在他眼裡仿佛被拉得無限長,令人急火攻心。

    他努力穩住情緒,但是隨著一個細微的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是一聲輕小的、仿佛花瓣碎裂一樣的水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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