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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9:21 作者: 不是風動
又或者,鹿奶奶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是他自己心亂。
一紅一白的毛衣,一件大一點,一件小一點,一模一樣的紋路和質地,仿佛他和他之間,就擁有了某種連結。他喜歡這種連結,像他喜歡進入霍家之後和他的這種關係,它代表不了什麼,卻真實存在。
顧放為接過這件紅毛衣,看了看,桃花眼彎起來:「好看。」
他依然帶著他從小到大養成的那種家教,禮物當面拆開而後表達喜歡,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心熱,長長的睫毛下藏著一泓星光。這種人小時候一定討人喜歡,和鹿行吟那種乖乖的小朋友不一樣,乖巧的人能得到的一切,是旁人可以給予的剩餘,是注意到這裡還有個這麼乖的孩子,喜歡他;而顧放為含著金湯匙出聲,是個漂亮小孩,說話也討人喜歡,天生就是眾人焦點,凡事都是第一,沒有第二條路。
鹿行吟拆穿他:「你昨天看過了。」
顧放為還是笑:「看過了再看,還是覺得好看。昨天就注意到這件毛衣你穿著怕是大了,看你發著燒,我也不好意思找你要。正好我冬天還缺一件高領毛衣配我的風衣。」
鹿行吟垂下眼,輕輕說:「哦。」
他重新拾起粉筆,接著板書。
他以為這次清淨了,但是顧放為還是沒走,依然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地往這邊看著。
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見到顧放為抬著頭,在專注地望著他抄寫的一個公式上。
那是一個難度比較大的物理競賽題,題目出得七拐八彎的,但是不算超綱,這個題被提高班列為重點,重在考察思維。
鹿行吟為了不擠占板書的位置,跳了幾步,這才把過程寫完。
顧放為突然開口:「你省略的地方是用了個遞推麼?」
鹿行吟回頭看了看,說:「是的。」
高中高考物理考察,能用到遞推的地方基本都是壓軸了。
「學這些沒用。」顧放為說。
鹿行吟手裡沒有聽,只是接著寫著:「我想學。」
「競賽也沒用。」顧放為卻仿佛看透他想法似的,「在青墨走競賽,不如直接換個學校。青墨七中沒開過競賽班,整個S省高校都沒有推崇競賽的,更沒有好的競賽指導老師,差了這些東西,你起跑線就比別人差。」
鹿行吟繼續寫著,粉塵簌簌落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清清淡淡的:「我喜歡。」
顧放為沒話說了。
他再次感受到一件事實——鹿行吟這個小傢伙,有時候並不是十分的乖,有時候還不乖,甚至敢跟他頂嘴了。
這讓他作為哥哥的自尊心有些受到挑戰。
顧放為憋了一會兒,抬眼說:「這個地方你寫錯了。」
鹿行吟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隨後說:「我沒寫錯,是你算錯了。」
顧放為若無其事:「哦。」
鹿行吟又瞥他:「你自己連27加496都要算成513。」
顧放為:「……」
他說:「弟弟,我那是困了算的!」
「那你也是算錯了。」鹿行吟慢條斯理地說,「錯了就是錯了。不是大題,判卷不會給你過程分。」
顧放為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好像是他跟他生氣時,被曲嬌原話奉還過的話。
顧放為:「……」
他默默地回了座位上。
抬頭看過去,鹿行吟一個人背對他站在黑板前,身影清雋。27班黑板是新換的,光滑而大,襯得鹿行吟這個人更小,又因為教室里熱,他只穿了裡邊的襯衫和毛衣,瘦得肩胛骨與蝴蝶骨都伶仃地透出來,雖然瘦而伶仃,卻顯得有一種認真的執拗。他大概還是有些發燒脫力,白皙的指尖握著粉筆,和他寫筆記時一樣用力極輕。
「算了,你下來,我幫你抄。」顧放為站起來,剛好鹿行吟被粉筆灰嗆住,咳嗽了幾聲,那聲音又說:「中午午休跟我回家看醫生,你打打針。」
「不。」鹿行吟說。
顧放為吸了一口氣:「晚上的提高班哥哥幫你上,然後課也幫你聽,晚上回家的時候,哥哥就給你講今天課上說了些什麼,這樣可以嗎,我的小祖宗?」
鹿行吟吸吸鼻子,「哦」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又意識到說「哦」像是不太好,又「嗯」了一聲,這才算是勉強答應。
顧放為見他終於肯看醫生打針,也鬆了口氣,順手就揉了揉他的頭。
吃飯的大家陸陸續續的都回來了,和往常一樣,開始抄題。班上人都發現黑板上的字跡不一樣了,不過也沒有管這麼多。
打了上課鈴,班上學生陸續拿出教材和筆記本,準備等課代表宣布今天的內容。
今天是化學課,他們已經形成了常態——以前,侯毫還會在每周的前兩節課上來講完這個星期的內容,剩下的交給他們寫作業,統一放假前交上去,下周批改了讓他們對照正確答案。
而這個星期,侯毫連本周內容也不講了,學習任務也沒有發布。
所有人都等了一會兒,但是遲遲都沒等來老師,孟從舟站起來招呼化學課代表:「我們去辦公室找一下老師吧,老師這周連任務都沒跟我們說。」
化學課代表回頭說了一聲:「大家安靜,先自習吧。」
鹿行吟翻了一下化學書。
他化學課從來沒有認真上過,作業也沒寫過,早在侯毫那裡被拉了黑名單。早在上周時,侯毫已經頗有不想在教室看見他的意思,據陳圓圓說,「下周他就得讓你出去站著聽課了。」但他不上就是不上,這部分時間都用來刷提高班的題和補基礎的英語和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