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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9:21 作者: 不是風動
    鹿行吟認真給她鞠了一躬:「謝謝您。」

    他給自己留了兩百以備用,剩下的五千五全部匯了出去。除了這以外,他還給鹿奶奶寫了一封信。告知他自己一切都好,在這裡也遇到了很好的人。

    隨後是顧放為的包裹。

    顧放為的包裹他自己已經包了,單子也貼了上去,連付款都不需要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能送過來。

    阿姨跟他核對:「寄件人不是本人的話,要重填一下,你對一下這個寄送地址。S省龍船縣七里鄉侗麼村22號,田清華家中。」

    鹿行吟對這個地址也感到有點迷惑:「應……應該是吧。」

    這個地址聽起來和顧放為八竿子打不著。

    「裡面東西是什麼?」阿姨利落地給他登記著,出於好奇問了一句,顧放為的郵件單顯然是之前就填好的,不需要再進行核驗。鹿行吟搖頭:「我幫別人寄的。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巷子裡有幾盞燈壞了。鹿行吟舉著手機照路,感覺腳步虛浮,燒得也更加厲害。

    瑩白的手機光映在他臉上,他搜索了一下「侗麼村,田清華」,什麼也沒搜出來,只知道這個村子屬於本省西南特別偏遠落後的一個地方。還搜出一個小學作文得獎紀錄「三年級二班田清華同學獲小樹苗徵文活動金獎」,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冒出了幾個人影,漸漸向他逼近。

    鹿行吟警覺性很強,打開手電筒強光往前面照了照,一眼看到前面是幾個人高馬大的學生,都穿著青墨校服。

    其中一個黃毛他眼熟,前幾天在小賣部似乎見過。

    「兄弟是27班的有錢人啊?」黃毛見他發現了,笑著向他走近,「眼熟你好幾天了,缺錢了,找兄弟你借點錢花。兄弟保證你不動手,就不動你,起碼不動你的臉,不讓人看出來。」

    鹿行吟打量著四周環境——沒什麼東西可以讓他用來防身,他只能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機,只是發燒時手指沒力氣,他連手機都隱約有點握不穩。

    他輕輕說:「我沒有錢。」

    「開玩笑呢。」黃毛上下打量他,眼前的少年清雋整潔,鞋子看不出牌子,也是簡單低調的樣子,「哥們也不像是幾天就能揮霍完五千的人啊?少動別的心思,今天你乖了,以後在學校里也有我們罩著;但今天你要是不乖,我們在任何地方都能整死你……知道嗎?」

    鹿行吟歪歪頭。

    這溫潤病弱的少年居然沒有任何懼怕的意思,他只是側著頭,眼底清亮:「整死我?」

    鹿行吟輕輕伸出指尖,點上自己的頭頂,聲音也清亮:「我這裡,靜脈血管瘤,位置危險,不能動手術。平常沒什麼,只是如果不小心破了,就會猝死。」

    「來,我可能打不過你,但你如果要跟我動手,你和我,」鹿行吟頓了頓,聲音有些啞,「死一個。你怎麼選呢?」

    黃毛一開始還想笑,但他看向鹿行吟的眼底時,心頭卻陡然一悚——鹿行吟那種眼神,就是瘋子的眼神!

    他是真的敢玩命!

    鹿行吟往前走了一步,黃毛反而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還沒等眾人有所動作,巷路後的地方突然打進一束光來,接著是擴音器的聲音炸開:「逮到你們了!有一個是一個,熄燈時間翻牆出來打架勒索,全部開除!」

    小混混們一驚,正要跑,巷子裡卻又進來了一個人——一個第三方,把他們都攔住了。逆著光,鹿行吟燒得眼前模糊,只看見那人有點像顧放為,長身玉立的樣子,青墨的校服都能被穿得這麼好看。

    「鹿行吟?」那聲音有些急切和繃緊的嚴肅,挨個找過去,挨個辨認,最後才走到他面前。

    顧放為從前從來不這麼叫他全名,鹿行吟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

    還真是顧放為。

    顧放為的臉色很可怕,他伸手抓住他的時候,指尖有些止不住的發抖,似乎在這種狹小陰暗的窄巷裡多呆一秒,都是對他的無邊折磨。

    他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很生氣,直接抓著他往外帶,手勁很重,步伐也痕跡,鹿行吟被他拽著跌跌撞撞地跑,從指尖傳過來的顫抖越來越明顯,直到離開巷口去了路燈下有光的地方,顧放為才猛地甩開他的手,接著又猛然回頭,將他整個人帶著肩膀摁在路燈下,呼吸粗重。

    這場景甚至有些旖旎曖昧。顧放為整個人卻像是繃緊的鋼絲,好像下一刻就要繃斷。

    鹿行吟微微眯起眼,眼底倒映著他的影子。

    是鹿的眼睛,鴿子的眼睛,安然帶著神性。

    經年的噩夢在剎那間浮現。

    盛夏的烈日,陰冷黑暗的小巷,血從巷子外蔓延到巷子內。

    ——「那孩子跳下來還沒立刻死,在地上爬了一會兒,坐了一會兒……才斷氣。」

    他衝進去,死人趴在地上,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扭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對著他看,好像就為等到此刻,就為用那一串血跡將他捕獲到這裡。

    那張臉究竟長什麼樣子,他已經模糊不清了,只是在夢裡,那張臉變成了鹿行吟的臉。

    顧放為抖得很厲害,手指死死地掐著鹿行吟的肩膀,眼睛裡儘是血色。

    好半天后,他才慢慢冷靜下來,說:「你跑出來幹什麼?」

    他似乎又想起了白天的事,臉色驟然又變了,神色轉為微冷:「你就不能安分點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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