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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6:50 作者: 明開夜合
    梁司月聽得頻頻點頭,受教的神色,最後這句「中間商賺差價」,又將她逗笑。

    柳逾白叫她「硬」,並不是一味強硬。是她缺乏經驗,沒想過不是一定要遵從對方定的那套遊戲規則。

    她說,還是因為畏懼心理,畢竟,「別人都有靠山。」

    「難道你沒有靠山?」柳逾白目光掃過來。

    這句反問里,有不動如山的氣勢。

    她心臟不受控地亂跳了幾下,方微微笑說:「孫悟空取經都沒有動不動就去找觀音和如來呢。」靠山豈能說搬就搬的。

    她實在喜悅,語氣都不免有些賣乖,希望不要叫柳逾白聽出來。

    柳逾白哼笑一聲,「改看《西遊記》了?」

    梁司月身上那件毛衣,過於寬鬆,領口總順著肩部往下滑,她於是總會無意識地往上提一提。

    他也總被她的這個動作打斷注意力。

    昨晚的事,復盤到這兒,梁司月僅剩下最後的疑問了,她吞吞吐吐地問:「我昨天晚上喝醉以後……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柳逾白瞥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長。

    梁司月臉「唰」地紅了,「……我說了什麼?如果有什麼冒犯的,那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話。」

    「是嗎?可人們怎麼說醉後吐真言?」

    「是酒後吐真言。」

    「醉。

    「醉了就沒法說話了。」

    「那你還問我?你都醉了,說沒說自己不清楚?」

    梁司月覺察到,有時候柳逾白還蠻幼稚的,某些時刻格外不好好說話,「如果說了什麼冒犯的話,現在我就可以道歉;柳先生不告訴我,就等於直接放棄這個機會。」

    柳逾白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神情告訴她,誰稀罕她的道歉。

    「……」

    如果,不是莫莉這時候來敲門,他們可能還能一句一句地聊下去。

    梁司月覺得方才有一種微妙氣氛,一種飄飄然的快樂,好像一口喝掉奶茶頂上的鹹味芝士奶蓋。而莫莉姐的出現將其打破,讓她沒法接著方才的節奏,那樣又僭越,又相信自己的僭越不會被斥責地跟柳逾白聊天。

    莫莉過來安排午餐的事。

    梁司月才剛吃沒多久,又因為柳逾白下午要視頻會議,就說自己該回去了。

    莫莉轉頭看一眼柳逾白,他坐在沙發上,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一隻手撐著扶手,另一隻手點按觸控螢幕。沒什麼表情,叫她判斷不出來,該不該現在就送人回去。

    她於是先問:「小月你什麼時候能回崇城?」

    梁司月說:「至少還要待一周。」

    莫莉又看了柳逾白一眼,想了想,又笑說:「司機中午辦事去了,要不你再待一會,下午再送你……」

    「不用送的,我可以自己坐車回去。」

    莫莉飛快的,又說:「你昨天換下來的衣服,給你送去洗衣房了,下午才能拿到。」

    下一瞬,房間的座機電話響了。

    梁司月是最靠近電話的,猶豫了一下,接聽,按了免提。

    電話來頭自報是客房部的:「您的衣服已經洗淨烘乾,需要現在給您送上來嗎?」

    梁司月看向莫莉。

    莫莉別過頭去,她職業生涯,少見如此慘烈的翻車,尷尬極了。

    梁司月便讓人現在就把衣服送上來,然後掛了電話。

    她其實,有點後悔接這個電話。並不是想走,只是怕打攪。

    這下,氣氛卻變成了她不走不行了。

    莫莉也只好說,「那我去跟司機協調一下,讓他先送你回去。」

    她又看了柳逾白一樣,他還是不發話,這事就成定局了。

    沒多久,梁司月的衣服被送上來了。她這回不再像上次那樣小家子氣,知道身上這身衣服,給她了就是給她了,不會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梁司月手裡提著裝衣服的袋子,同兩人道謝再道別。

    柳逾白還坐在原處,「嗯」了一聲,仿佛沉心於工作。

    而莫莉則說,送她去樓下坐車。

    梁司月走到門口,向著客廳里又最後望一眼,只看見他靜坐的側臉。

    她收回目光,彎腰去穿鞋。

    人走之後,門關上,房間裡安靜下來。

    柳逾白一瞬便將筆記本電腦往茶几上一放,拿了一支煙,又想起房間裡有煙霧探測器,作罷。

    在揣摩他的想法這方面,莫莉一貫的彈無虛發,這也是他給她年年加薪,怕她辭職也怕她轉投別家的原因。

    用得實在太順心了,省下他不少言辭上的工夫。

    因為有些事,他真不想說,有時候哪怕心裡想的是A,說出口的卻是B。

    方才,只要他開口,梁司月一定就得留下。

    可是,為什麼呢?

    叫他一時糾結的,不是得想個什麼理由才能叫她留下,而是,他為什麼得想這個理由?

    為什麼想留下他。

    從前倒是無意識的,無意識吃了中飯留晚飯,從來沒想過為什麼。

    今天,這個「為什麼」陡然地從腦袋裡蹦出來,放冷-槍一樣,讓他簡直嚇了一跳。

    因此,才故意沒留她,不然好像遂了這「冷-槍」的意一樣。

    房間裡安靜極了,隱約還有一股洗髮水的香味,淺淡的,潮濕的。

    他望見窗外開始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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