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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4:25 作者: 林一平
    不知那個小年輕的小小聲添了一句:「我媳婦都沒給我晾過大米粥呢。」

    圍在手術台邊上的人都聽見了,哈哈哈的笑聲讓走到門口的護士長知道他們沒說好話。但她只回頭瞪了下周主任等,也不說石主任和柳主任給周主任的捧臭腳等反擊的話,她對李敏喊了一句:「小姑奶奶,別等我催你,那邊肝移植開始了。」

    李敏於是拖著身後給自己解手術袍的巡台護士馮姐往門口走。護士長見她這樣上道,才滿意地推著陳文強出去了。李敏跟在他倆的身後出了9號手術間。

    先脫了手術袍、摘了手套放去指定地點,然後是去洗手間,再回來吃宵夜。半飽之後,倆人去看由謝遜主持的肝移植手術。

    *

    手術真的是剛剛開始。謝遜帶著小陳在游離肝臟的韌帶,助手是宋大夫和周大夫,一個正高三個副高,這樣的人員配置拿到哪兒都能晃瞎一片。這也是省院普外科最精悍的唯一組合了(笑)。

    而梁主任穿好了手術袍,坐在踏腳凳上,戴好手套的雙手插在胸腹前的口袋裡,靠牆在打盹呢。別看他在打盹,要是台上有任何事兒,他絕對會一躍而起,立即撲上去接手處理。他這狀態是明松暗緊,打個比喻,就和老虎睥睨眾生的打盹也差不了多少了。

    陳文強進手術間就直奔頭架處而去。他拽下一個聚精會神沒留意到他進來、也沒留意到四周打招呼的「陳院長」之語的年輕大夫。

    因他動作太急,還是拽下來人之後說的「讓我看看」。那年輕大夫的態度就不是很好了。他大概是很不忿有人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打擾自己看手術吧,一個「你」字出口,後面再無一個字出來。

    他看到拽自己的是院長大人。

    嘿嘿!

    手術間裡的人,有留意頭架這邊動靜的,都能想到他想說的是什麼。觀台的其他大夫忍不住為他掬了一把同情淚。

    這年輕大夫是早幾年謝遜帶過兩次的實習生張友道,他是金州醫學院第一批來省院實習的本科生,是石主任出面要留在胸外科的苗子。後來在普外輪轉時,梁主任看好他了,石主任就忍痛割愛把他給了梁主任,最後要了苗粵生 。

    張友道尷尬了。他看著陳文強的背影,想說點兒什麼,但他最後在口罩下面蠕動了幾下嘴唇,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

    因為陳文強已經把精神頭關注在手術上了。

    張友道就悄悄地溜邊走,他暗暗希望陳院長沒聽清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麼。但他這人的心理也是足夠強悍的了。你看他在經過後進來的李敏身邊時,還記得跟李敏打招呼呢。

    「李老師來啦。」

    「嗯。」李敏朝他點點頭,心說這張友道真是聚精會神看手術,連麻醉大夫給院長問好都沒聽見。也幸好他沒聽見,不然眾所周知院長喜歡站在頭架那兒、居高臨下地觀看術野,他要是看到院長了,還沒有立即讓出位置,才沒眼力見呢。

    麻醉科副主任劉秀玉被周主任派過來支援這台。她見了陳文強不由分說搶占張友道的位置,笑眯眯地揶揄陳文強:「陳院長,你這是欺負張大夫年輕啊。你可小心點兒,梁主任可在哪兒看著呢。」

    梁主任見陳文強和李敏進來了,就朝倆人招手:「老陳、小李,過來坐。」

    李敏聞言立即放棄想看手術進度的打算走了過去。她搬了一個踏腳凳放在梁主任的身側,坐下後就伸長腿來迴轉動腳踝,屈伸踝關節放鬆雙腿。

    梁主任問她心臟移植的手術進程,得知後半段要在開放循環的情況下做,點點頭說:「這樣也不影響後續部分。早開放循環對心肌好,能減少心肌細胞的壞死。那個你吃了點兒什麼東西沒有?我讓食堂送了夜宵的。每樣都送了的。」

    「吃了。我吃了牛肉餡餅和小米粥。足可以堅持到天亮了。」李敏笑著回答。剛剛緊張地做了兩個多小時的血管吻合,特意多吃的晚飯早已經消化完了。所以,她剛才不僅喝了半碗粥,還吃了大半個牛肉餡餅。這些對她來說不是夜宵的份量,而是正格八經的飯量了。要不是擔心吃多了會加重胃部消化食物的負擔、以及這期間會導致大腦供血不足而犯困,她覺得自己能吃完一整個的餡餅。

    陳文強看了一會兒,就過來梁主任這邊坐著了。台上這個移除大部分細胞壞死的衰竭肝的手術,由謝遜主刀,還有經驗老到的宋益民陪著,這倆年富力強的,是不用梁主任上台去給謝遜當助手的。

    但話也不能這麼說。梁主任作為外科大主任、普外科的主任醫師,他晉升正高的研究方向還是肝膽,且這省院的第一例肝移植手術,他要去做術者,誰能說他沒有資格嗎?

    但他就這麼舉重若輕地在手術通知單上把謝遜的名字寫在自己的前面,把這術者的位置讓給了謝遜,把這在省院的發展史上必將燦爛的一頁,讓給了在普外科能繼續高速進擊、節節向上攀登高峰的謝遜。

    這可是肝移植手術,外科皇冠上的明珠呢!

    不說整個東北三省,就是全國現在也沒有哪家能成規模地開展肝移植手術。如果他梁主任能把省院首例的肝移植手術完成了,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這個手術項目在他的手裡把持下去。

    那絕對會是他作為普外科大夫的職業生涯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也必將在省院的發展史上留下他更光輝燦爛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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