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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4:25 作者: 林一平
閉一下眼睛,再睜開,眼前還是小女兒無聲無息地靜靜地躺在那裡。沒出現女兒伸出小手 留著吃水要自己抱的動作。
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女兒的小臉蛋,已經沒有一絲的熱乎氣了。
監護室的門開了,汪秋雲背著大大的媽咪包進來,那一大包里,大部分是女兒的尿布,然後是幾套女兒的小衣服。還有零碎的女兒可能要用到的東西。
監護室沒有護士。汪秋雲看一眼正伸手觸摸孩子臉蛋的丈夫,她注意到的是孩子身上沒有任何管子,沒有頭皮針輸液 沒有插鼻飼管 沒有氣管插管,心電監護也沒有規律的biubiu聲。
她才不會認為女兒是好了!
「王哥。」汪秋雲扶著門,只叫了這麼一聲,就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王大夫艱難地回頭,他雙手用力地按著嬰兒床的床欄,費力地直起腰。看著汪秋雲淚流滿臉的模樣,他也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清淚。
站立不穩,他朝妻子伸出手:「秋雲。」
汪秋雲覺得雙腿有千斤重,就這麼幾步路的距離,讓她覺得是有萬水千山那麼遠……
王大夫將走過來的妻子摟住,夫妻倆低聲哭起來。
「寶珠,寶珠。」王大夫泣不成聲。
汪秋雲吶吶道:「我不去上班,我在家帶孩子就好了。」
……
兒科的護士辦公室,在監護室值了大夜班的護士,板著臉看眼前的死亡交班日誌。
兒科護士長見她坐在交班長凳上,就一邊別帽子一邊問:「王大夫家的那孩子怎麼樣了?你跟接班的人交完班了?」
「不用交班了。那孩子死了。」
護士長吃驚,她回頭看看戚主任,用眼神徵詢戚主任的意見。
戚主任差不多是一夜未睡。過了五十歲的女人了,這麼熬夜就難免在臉上掛相了。她在收到護士長的詢問眼神,帶著一絲難過地點頭。然後什麼話也沒說,就閉上了眼睛。
她心裡想說:「別那麼看我。那麼漂亮的一個小丫頭,難道我想她死嗎?我盡職盡責地努力過了。」
兒科的副護士長就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夜裡1點多鐘。戚主任給搶救了2個多小時呢。可王大夫不大好,他一直守著孩子像丟了魂似的。我跟他說了兩次要趕緊給孩子收拾了送走,他想沒聽到一樣。」
「孩子還在監護室里?」護士長問?
值班護士心虛地點點頭。小聲說道:「你不知道王大夫多可怕。」
「這怎麼能行呢!」聽說王大夫的女兒死了半宿了,既沒收斂 也還沒送去太平房,護士長立即炸了。「非要等著監護室那屋污染了,你還舒服嗎?」
戚主任睜開眼看看護士長,又抬頭看看電子鐘。護士長詭譎地猜到她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去監護室辦這事兒。她氣呼呼地轉身離開辦公室。趁著交班前還剩下的這空檔過去找王大夫。
通知他趕緊把孩子送走。
這麼大點兒的孩子死了,不能留過夜的。要趕緊聯繫火葬場。最好趕在太陽落山前,把後事兒都處理好了。
半開的監護室門裡,在走廊里就能夠看到擁抱在一起痛哭的夫妻倆。那低低的哭聲,比護士長既往在兒科聽到的 失去孩子的母親那嚎啕大哭更錐心。
她嘆了一口,退了回去,先交班吧,讓他們哭完吧,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
普外科要交班了。
護士長見梁主任四下看人,就說:「該來的都來的。」
許主任就開玩笑道:「誰不該來?」
護士長嘆口氣:「王大夫的小閨女死了。」
她的話讓小聲在溝通交流昨夜各自患者情況的大夫們,都驚呼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她:「真的假的?」
「不就是一個肺炎嘛。怎麼就死了呢?」
見過王大夫家那小閨女的人不少,護士們更是喜歡那個誰抱都跟的 軟乎乎的漂亮小丫頭。
「真死啦?太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個小丫頭啊。」
護士長對上這樣質疑自己的問話,氣得一拍長桌子說:「咱科那小蘭的孩子,不也是在托班 這回也住院了。我一早就先過去兒科看了。她告訴我說死了王大夫家的孩子死了,王大夫跟傻了一樣,趴在那兒看了好幾個小時的孩子了。」
卞主任就說:「一會兒過去看看吧。老梁?」
「行啊。先交班,交完班咱們過去看看。」梁主任痛快地應了。
差不多的一幕,在省院各個科室早會上演。
石主任皺著眉頭聽夜班護士交班。在早會前他就聽楊大夫說:昨晚接班就死了一個,是那個石棉肺 李大夫懷疑是肺淋巴管癌的那個。凌晨又死了一個腦出血術後的。
對於腦出血術後的死亡,石主任不驚訝。就是陳文強和李敏也不驚訝。那手術本來就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可是那個有石棉接觸史的,那還 還沒確診啊。
李敏就隔著陳文強對石主任說:「主任,是不是勸家屬做個屍檢?」
石主任頜首表示同意李敏的提議,他回頭對潘志說:「小潘,你跟家屬談談,勸他們接受屍檢,好明確死亡原因。那個護士長,你們護士這邊要是看到他家屬來結帳,記得通知潘大夫。」
「好。」護士長答應下來。「你們誰上責任班,都記得這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