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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4:25 作者: 林一平
「可是你想想啊,要是你晚上睡不好,凌晨有手術你怎麼辦?明天白天有手術你怎麼辦?三夜啊!什麼閒話的份量,能比上工作不出問題更重要?」
……
穆傑然後做出一幅你不識我好心的委屈模樣,用委屈的語氣抱怨:「再說了,我不知道家裡的大床睡著更舒服嗎?」
「你們這值班室的床又冷又硬的,你著涼了,寒氣那麼重的,絕對是這半年 在這床上睡的。我別的幫不了你,讓你睡得暖和一點兒,還是能做得到的。」
……
是夜,倆人仍是疊勺子的睡姿。穆傑在李敏的耳邊輕聲說:「情人節快樂!」
李敏才恍然意識到原來今天是2月14號啊。
……
不到十點半,省院宿舍區的燈,相繼地一家接著一家地熄滅了。冬日的北方,再好的春節晚會回放,沒有更吸引人的電視節目,人們還是願意鑽回熱被窩裡的。
但是在這連片的黑暗裡,張正杰家還亮著的燈,就顯得尤其醒目了。那燈一直亮到下半夜才熄滅。
*
翌日的十一樓創傷外科病房前。才剛剛到7點30分,張正杰和王靜就不約而同地站在了牌匾下。
創傷外科,四個大字,筆勢遒勁有力,不同於其它科室的統一製作的牌匾。這是根據陳文強所書的底版而製作的牌匾。當初曾惹來其它科室老大的紅眼。最後還是傅院長解圍說:「要不然各科室的牌匾,都由各自的主任來寫好了。」
但今天是懸掛這牌匾的最後一天了,明天,創傷外科這幾個字就不存在了。這匾也將在後勤的倉庫里落灰 發霉,最後或是被誰要去墊了筒子樓的床,或是被劈了 拆了改做他用了。
張正杰眼睛盯著那匾,他的心裡充滿了說不出口的悲哀。若是自己老爹活著,自己那至於落魄到如今這樣的 任人宰割的地步!自己年少時怎麼就那麼逆反,為什麼就不肯聽從老爹的安排去參軍 為什麼不肯聽從大哥的建議去參軍啊!
而站在她身邊的王靜,想的卻是學過的那《最後一課》。心裡暗問自己:這又是誰的過錯呢?自己從創傷外科掛上這牌匾,就在這兒當護士長。快六年了,多少付出 多少榮譽,是從凝集在四個字里,然而從今往後只能把那些記在心底了。
倆人在門口站的有些久。惹得來上班的大夫和護士,都要在這牌匾下駐足 看一下手錶。哦?沒遲到啊!那,主任和護士長站在這裡幹什麼呢?
早會前,所有的大夫照例是要先巡查一遍病房的,好在早會後及時修改長 短期醫囑。可是今天誰都沒有保持舊習慣。而是換了白大衣之後,就扎堆聚集在護士辦公室里,交頭接耳,互相打聽原因。
「老楊,怎麼回事兒?」 骨科過來輪轉的孫大夫是昨晚的夜班。他拽住消息相對靈通的楊大夫問。
「不知道啊。」楊大夫也處於懵懂狀態。他還真就不知道這件事兒。他從春節期間去費院長家拜年後,再就沒登門。一個是沒事兒,再一個他這些年與費院長的走動,就局限在只拜年的程度上。
沒有人知道!
議論聲越來越大,夜班護士準備交班了。可是科主任和護士長不進來,沒法交班啊。三推兩推之下,一個站在門口的實習生被推出來。
戰戰兢兢地走到創傷外科的門口,對著病房外幾步遠處的石化的倆人,低聲說:「張主任 護士長,快到交班時間了。」
倆人沒有反應。他不得不逐漸提高了聲音,大喊了兩三遍,才把石化的倆人叫活了。
實習生的喊聲,讓呆立在牌匾下的張正杰和王靜如夢初醒。倆人匆忙走進病房,一個去主任辦公室更換白大衣,一個去護士更衣室。時間太趕,王靜一邊用細密卡子別護士帽,一邊走進了護士辦公室。她坐向自己慣常的位置,不顧嘴裡還含著一根細密卡子,就問夜班的值班護士:「昨晚有事兒沒?」
「沒事兒,都挺正常的。」
張正杰走到自己每天的固定位置坐下,習慣性地回頭看了一眼店子鍾,然後看向護士長。護士長也仍是習慣地問:「主任,交班了?」
「交吧。」
這樣的對話,在這幾年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可是張正杰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以主任的身份主持交班了。無關創傷外科還在不在。哪怕向泰和退休了,自己也不是急診科主任的那塊料。
自己缺的那些內科知識 自己缺的那些普外科的 三級以上手術的經驗,那都是桎梏自己再往前一步的鐐銬。
沉湎在自己的思想里,不知道交班在何時已經完了。
「主任。主任!」 王靜提高聲音連喊了張正杰兩聲,把張正杰從走神狀態叫回來。
「哦?什麼事兒?說。」
王靜費勁兒地壓抑下內心的酸澀,問:「主任,是你說還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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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編的事兒,只有經歷過才能感受……
像2000年之後的第一軍醫大學改編為地方的南方醫科大學
像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北方紡織業的大規模壓錠,3千萬的壓錠,無數的紡織業工人下崗
關 停 並 轉,只有身在其中,才猛然發現自己依託一生 在那裡奮鬥 工作了一生的單位
不存在了
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