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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4:25 作者: 林一平
    「喊你呢?」

    「我要是在省城,自然為你做什麼都可以的。」

    冷小鳳轉過臉,看著吳冬的眼睛說:「你最愛的是郵票吧?」

    「是。」

    「如果讓你在我和郵票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你怎麼選?」

    怎麼選?

    吳冬覺得冷小鳳好像遞給自己一把尖刀,一邊是自己愛了十二年的郵票;另一邊是帶給自己希望 能讓自己重新坦然走到省院同志面前 甚至更驕傲地走到省院所有人面前的女孩子。

    矮小 溫柔的團團臉女孩子,臉上似乎還帶有一絲稚嫩,像那些才從衛校畢業的小護士。她嚴肅地仰著臉 瞪著大眼睛 抿著嘴,在等著自己的選擇——

    捅死哪個都捨不得!

    閉閉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眼底是一片清澈。

    「小鳳,我家現在不缺錢花。就是以後郵票再升值,那也是留給孫子輩的。若是你想保管,結婚以後就交給你了。」吳冬生怕冷小鳳不高興,還接著補充道:「一會兒我把定郵票的本子給你,年底你去姐夫他們單位,把這一年的郵票領回來。對了,每年十一月初預定下一年度的,你記得到時候拉著我姐姐一塊去,讓她交預定款。」

    冷小鳳欣慰地笑笑,繼續若無其事地沖洗碗碟。那麼貴重的東西,自然得結婚以後,才能交給自己保管了。

    但是吳冬交代的讓他姐姐出預訂款,讓冷小鳳的心裡湧起暖流,這是個明白人,沒讓自己墊付。她沒話找話道:「你姐夫在郵局工作?」

    「是啊。我常去買郵票,我爸跟看賊一樣地盯著我。後來還是我姐夫的爸爸,給他講了很多集郵的好處,說集郵也是變相的攢錢,他才不阻攔了。

    後來我姐夫他爸爸與我爸相交莫逆,倆家相處的也好,就成了親家。」

    「噢。是這樣啊。」

    「你知道他拿什麼事兒說服我爸爸的嗎?」

    「什麼事兒?」

    「□□期間,曾出了一張紀念郵票,名字是『祖國山河一片紅』,這張郵票上的台灣是白色的。雖然上面立即就下令回收,但還是有少量郵票流了出去。數量非常少。那張郵票在很短時間內,在國際上就漲了幾十萬倍。有價無市。」

    「這麼厲害?」

    「主要是政治因素。清朝有發行過一張郵票,現在稱其為『龍票』,因為存世稀少,也是有價無市的。或者說有賣的我也買不起,那是大收藏家的事兒。

    我收藏了一張介紹龍票的剪報。有空兒拿給你看。」

    「好。」

    冷小鳳將洗好的碗摞去一邊,吳冬慢慢擦水後收進碗櫥。

    當冷小鳳要去刷鍋時,吳冬攔住她說:「你來擦水,那鍋太油了,我來刷。」

    「你會刷嗎?」

    「怎麼不會。家裡這些重活兒 髒活兒都是我和我爸爸分擔的。把圍裙給我吧。」

    「都有哪些是重活兒 髒活兒啊?」冷小鳳解下圍裙遞給吳冬。

    「買菜勉強能算上。買糧買油買肉買魚一定是。洗衣服 拖地 做菜 刷鍋。」

    「哪還有輕活兒了嗎?」

    「有啊。疊被子 收衣服 做飯 洗碗 擦灰。」

    冷小鳳莞爾,這可比自己家的男人什麼都不做好太多了。

    「東北男人很少像你家這樣做家務的。」

    「我爸是上海人。那邊男人做家務是傳統。我叔比我爸做的還好呢。」

    「倒沒看出來主任是南方人。」

    「他來東北久了,我媽媽當初壓著他跟廣播學說話,口音什麼的就改掉了。」

    「怪不得主任的普通話講得字正腔圓的。」

    *

    客廳里,吳主任按耐不住幾次想探頭去廚房那邊看看,幾次都被范主任強按下去。

    「就是飯碗多幾個,也用不著刷這麼久啊。」吳主任小小聲嘀咕。

    「爸。我哥和小鳳姐說話呢唄。要不咱們這麼多人在家,他倆也不好再回去看郵票了。」

    「就你什麼都明白。」吳主任笑著斥老兒子。

    「爸,老弟說的有道理,你是關心則亂了。」

    「三兒呀,你和你爸把你外甥送回去吧。你姐夫也該去值班了。」范主任給拌嘴的爺倆派活兒。

    「我哥的那些行李怎麼辦?」

    「醫院出車送他們去車站。一會兒我給車庫打電話,讓司機上來幫忙拿一下,小東西我和你姐姐幫著拿下去就是了。」

    吳雅站起來說:「你和你姐夫幫忙把你哥哥的那大箱子拿下去,我去個洗手間就到下面看著。媽,差不多該讓司機過來了。孩子就先放在這兒讓他睡。爸,你和我媽幫我看一下午唄?我倆晚上過來吃了飯再抱回去。明天就不過來了。」

    「行啊。」吳主任抱著懷裡睡得正香的外孫兒回主臥房。

    范主任點點女兒的額頭:「你呀,哪裡都得聽你的。」她雖這麼說,還是過去打電話去了。

    那邊郎舅倆把一個行李箱拖出來。

    「三啊,我自己拿就行,也沒多沉的。」

    「你別閃腰了。我姐會罵我的。還是咱倆抬吧。」

    *

    車到鼓樓,李敏被穆傑搖醒。她從書包里掏出眼睛戴上,跟在穆傑的身後下車。過了馬路走近亨得利眼鏡店。三層的老式小樓,在二樓和三樓之間懸掛著黑底的大招牌,上面的金字被太陽照得耀眼。灰白的漢白玉建築基石,還有門口被摸出潤澤光澤的台階,都在無聲地訴說著老字號驕傲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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