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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4:25 作者: 林一平
但膽囊切除術是二級手術里差不多最難的 也是最不確定的手術。像這個患者的條件,其難度簡直可以媲美一些三級手術。
因為患者腹部厚厚的脂肪層,導致手術台上真的是在上演「井下作業」的。儘管王大夫早有準備,切口比患者長了一半,但進入腹腔以後,還是沒能避免這樣的局面出現。
因此,他一邊操作一邊嘀嘀咕咕地說:「那誰,你把燈給我轉一轉,這『井底下』深的,我啥都都看不清了。」
不管別人是不是認同「井下操作」這話,最起碼站在手術台上的陳文強和劉大夫,感同身受地認可王大夫這抱怨——
同為助手的他倆,誰都看不清術野里是什麼,只能憑著經驗給王大夫拉鉤。
陳文強看王大夫額頭已經是細細密密的一層汗珠,招呼巡台護士給他擦汗。然後安慰王大夫說:「你也別著急,按照正常的手術步驟去做。他這脂肪層太厚了,如果這切口不夠,那就再開大一點兒。咱們的目的是救命。只要裡面做好了,外面的切口啥樣都不算事兒。」
王大夫點頭,對陳文強這樣的安慰照單全收了:從善如流地延長了切口。
術野清楚了一些。
「陳院長,這好像還是不可能做順切。」有了陳文強在邊上做依靠,王大夫下意識地就想尋找支持。
「那就逆切。你先把膽囊底周圍的黏連剝離清楚了,再慢慢處理膽囊管和膽囊的血管。」
道理是這個道理,王大夫他都懂,但是做起來的艱難度只有作為術者他自己知道。肥厚的脂肪用拉鉤撐開了,可是膽囊與周圍的黏連也阻礙了將肝臟推開。王大夫只好一點點地分離膽囊與周圍的黏連。
無影燈下,王大夫十指修長地 在擴展成「地穴」的術野里,用小彎止血鉗小心點 一層層地分離黏連。
李主任在值班休息室里抽了一根煙之後,緊鎖的眉頭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猶豫了一會兒,他果斷地把手裡尚未點燃的紅塔山,塞回到煙盒裡。走去護士辦公室與小翟交代一聲去向,就溜達去了普外科病房。
臨近午時,在普外病房走廊里,觸目皆是川流不息來探視患者的 還有送飯的家屬們,唯獨不見身著白大衣的醫護人員。
信步遛達到辦公室,只有兩個護士一邊寫字一邊聊天。他走進去,護士沒有抬頭,似乎沒注意到有人進來。等他扣了扣桌子,倆人同時抬起頭來。
「哎呀,李主任來了。快請坐。」倆護士對他還蠻熱情的。
「你們程主任呢?」李主任開口就問程主任。
「我們科里今兒要做四台手術的,連台的。現在都唱空城計了。剛才門診打電話過來說有患者要送進來,我們都告訴他們沒大夫在病房了。」
「你們科都什麼手術啊?」李主任坐下來,好像說閒話一樣地開口發問。
倆護士對他的問話覺得很奇怪,什麼時候李主任願意找護士聊天了?但老主任發問,年齡偏大一點兒的護士還是開口回答了:「程主任這組有一個胃癌,還有一個……你把那本子給我。」
一個藍色塑料封皮的本子遞到她手裡。
「程主任這組先做一個甲狀腺大部切,然後是一個胃潰瘍懷疑是胃癌的手術。胃癌的接過去快兩小時了。另外穆主任那組是先做一個腹股溝疝修補術,然後是一個乳腺癌根治術。」
李主任點點頭,這麼看來普外科是沒人接診那胃穿孔和膽囊炎的了。
還是缺人的緣故。
那些年省院的造\反派借著「五七」指示 走「六二六」道路來排除異己,把從「反動技術權威」羅網下逃脫的 不肯低頭的各科骨幹,都下放到基層的縣醫院,甚至是公社醫院。
現在省院想把這些人調回來,可那些人的子女已經在縣城結婚安家的人。這就造成了要調動一個人回省城,變成了要調動一大家子回來,要提供幾套房子 要安置十幾人的工作。
這難度之大……
省院只能挑揀著調回來一部分子女較少 好安排工作 住房的 其餘的人被迫放棄了。
李主任人思緒散漫,在倆護士驚詫的眼神里留下一句:「等你們程主任回來,告訴他我過來找他喝酒。」
倆護士應的挺爽利,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李主任有些不對勁。但李主任卻一反剛才過來時候的沉重心情,腳步輕鬆地回去了。
到護士辦公室轉了一圈,問明病房裡的患者都沒事兒之後,又遛達回去值班室。只要門診不是有意把那84歲的胃穿孔患者 還有胖得看不到腳的膽囊炎患者塞過來就好。但是他轉而又為陳文強擔心,擔心他會拿不下來這台手術。
但是這樣的心情只持續了一會兒,就被敲門進來的小翟打斷了。
「李主任,門診給咱們科送來了個急診:闌尾炎。男的,26歲。」
小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自己才找李大夫的時候,拿什麼闌尾炎的做藉口,這會兒應該也不會有闌尾炎送過來吧。
才李大夫打趣自己:「看,你把闌尾炎的招來了。」
再一個就是她對李主任早上給她解圍,還是有點兒小感激的。李主任面對84歲的老頭不嫌棄 不挑撿就接手過去的表現,讓她就想主動報上患者的性別 年齡,讓李主任知道。
「李大夫去接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