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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24:25 作者: 林一平
老楊太太見全家的態度,知道自己被兒媳婦不動聲色地上眼藥了。心頭火一拱一拱地往上竄。她知道女兒拉她出門是不想讓她再繼續數落 念叨,可是人憋著話兒在喉嚨了,能舒服嗎?
她掙不脫女兒的手,回頭看看丈夫沉著臉不吭聲,明白丈夫是站去兒媳婦的那邊了。這點子眼力見她還是有的。
再看看忙著收拾飯桌的大兒子,暗嘆自己的大兒子算是白養了。還有那要抱大侄子的二兒子……她恨恨地在心裡罵了一句「狐狸精」,連老公公 小叔子都要圍攏。
她終於不甘不願地沉著臉被閨女推出了家門。
「媽,你怎麼那麼說我嫂子?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啊。像樓上那樣吵起來,成什麼樣子。」到了沒人的地方了,做閨女的開始說話了。
「她敢?她敢跟我吵?這是我的家,她的工作,什麼不是你爸安排的。」
老楊太太的聲音高起來。自家對大兒媳婦恩義深重啊,和婆婆吵,也得她敢?現在自己帶孫子 買菜 做飯,一天到晚的不知有多辛苦,比上班累多了。
「媽,你算算我爸今年五十幾了?現在不是我嫂子想去藥局的那時候了。」女兒緊摟著親媽的胳膊,低聲勸說。「你就當看我大侄兒的面子啊。」
提起大孫子,老楊太太的火氣小了一點兒,「哼!全家好像就她能似的。」
這個問題做閨女的不願意戳穿親媽。嫂子是比她們兄妹仨加起來都聰明。要不是嫂子幫她複習功課,普高她也考不上的。可惜自己太笨,沒考上衛校。不過好歹最後跟著二哥的腳步,「考」上了醫院的製劑室的。
父親已經有安排,明年要她「考上」去藥學院的進修,兩年後回來轉去藥劑科工作,比在製劑室當工人好太多了。
有二哥這個前例在那兒擺著呢。
「媽,你到底是為啥看不上嫂子了?我哥又不是什麼有大能耐的人。你就是想給我哥換一個了,也得看我大侄兒,給我爸留臉的不是。真吵起來了,咱家我爸在醫院丟得起那個人不?」
「什麼給你哥哥換一個的。說什麼渾話。媽可沒這麼想過。我不過就是看不上她那幅什麼都明白 硬裝大白蒜的模樣。」
做閨女的著急又能怎麼辦,只能按著親爸的要求,耐心勸導自己的親媽。
「媽,你都退休好幾年了。你說我二哥將來能做哪個藥房的組長不?你要說真心話啊。」
怎麼可能呢。
老楊太太再怎麼覺得自己兒子不錯,也知道二兒子從製劑室的工人 到進修回來後去藥局,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這一年來,她不知道幫著二兒子背了多少次藥典,可是老二隻比一點兒都學不進去的老大強而已。
不說藥局裡醫士班出身的有不少人,單是藥學院畢業的本科生,今年也要來了好幾個。
「那你覺得我嫂子可能不呢?她明年就能拿下來夜大的文憑了。等我爸退休了,咱家在藥局要靠誰?」
老楊太太恍然:「原來你和你二哥都是為了以後,先找了靠山了。」
「媽。你講不講理啊。我和你說這話都是我爸說的。你信不著我還不信我爸啦。要不就讓我爸和你說去。」
女孩在她媽媽面前擺出殺手鐧。
老楊太太想想自己閨女的日常行事,唉!還有什麼不明白這些話都是老頭子讓閨女說給自己的。
「媽,你老是偏心我二哥,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哥的能耐。發藥能出錯嗎?要不是有我爸的面子 我嫂子又看的緊,我二哥早被范主任按著規章制度 打發回製劑室搬輸液瓶了。
我在製劑室都聽說了,要不是我嫂子願意帶著他,別人都不願意和他一個班的。」
在門診藥局,一個普通處方過來,至少要過兩道關。
配藥的藥劑師,先按處方裝好藥 寫好劑量用法。再經過發藥的藥師核對,才能交給患者。核對的那個人,必須有看著藥片,就能分辨出是什麼藥的能耐。
至於處方涉及了被劃到「危險」行列里的藥品,配藥的藥師要憑處方,向班組的小組長拿,然後才能交到發藥的那一關去。這意味著「危險」藥品,要經過三關才能發出去的。
對於費二,出了幾次配錯藥的事情後,除了他嫂子,再沒人願意和他搭檔了。
「行啦行啦,我下回不說她了。白養你們了,一個個的天天好吃好喝地供著,最後全幫著外姓人說話。」
嫂子是外姓人,那自己這親媽呢?
——但費家的閨女還能牢記親爸的教導,達成勸導親媽的目的後,就不再繼續與自己媽掰扯了。她見好就收地拉著親媽回家了。
費院長在家裡也從大兒媳婦那裡,問明白了倉管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是如何不甘心從採購的位置上退下來。也略略明白了倉管在這件事中的積極是為了什麼。
各有所需,不能說是誰的錯。到現在這地步,就只能先摁下可能的危險苗頭,動用一切的力量自救了。
關了電視,回臥房拿起了電話分機。
陳文強心情愉悅地踏進了辦公室,他就喜歡看小尹眉眼含笑的模樣。二十多年了,再多的疲憊,也都能在這樣的笑臉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先去看張正杰。
說實在話,以張正杰那日常跋扈的行事風格,如同土匪 日本憲兵似的,滿滿地詮釋了「順我者昌 逆我者亡」的野蠻,他是半點兒沒瞧得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