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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5:25 作者: 時玖遠
我承認他考慮得不是沒有道理,用道德綁架你,讓你幫忙配合致的治療是一種自私的行為,這勢必會犧牲你所有的生活,在你得知自己父母的死都和致有關,還要求你來幫助他,對你來說也許很荒唐。
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放棄生命,所以我今天不是以心理醫生的身份來見你。
我作為你母親木子的老朋友,我懇請你救救你母親的患者。」
淚水模糊了謝錢淺的視線,她緊緊握著Ansel的手泣不成聲地對他說:「謝謝你,謝謝你能來,謝謝你為沈致做得一切!」
她說完就調頭奔了出去,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穿過正在練拳的教室,穿過圍滿弟子的大門口就這樣瘋狂地沖了出去,不顧好多人喊她,問她去哪?
她滿腦子都是沈致抱著她,幾近祈求地對她說:「不要離開我…」
那時師父被沈毅廢了腿,大師弟和三師弟叛變,武館一團糟,二師弟拿不定主意,什麼事情都要她來決定,她每天的心思都在外面,還要奔赴學校,她根本就沒有留意到沈致的變化,他向來對她很溫柔,她也從未意識到這種溫存是他對自己賴以生存的渴望。
在她還是很小的時候,她總是很嫌棄地把有蟲洞的葉子全部扯下來,木子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告訴木子因為這些葉子不好看,有小洞洞。
木子對她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完美無缺的,大自然是,人也是,我們需要包容這些不完美,看見閃光點,如果因為葉子有瑕疵就扯掉它,那你有沒有想過葉子會疼呢?」
她忽然想到了木子對她說過的話,不完滿的葉子,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沈致的朋友圈裡。
她離開一間堂後,他一直沒有治療,苦苦掙扎了半年,他發的每一條朋友圈,拍的每一張照片,那些貓、小樹苗、樹葉,現在想來都是他的求救,他在用他的方式對她發出求救,他多麼渴望她能回到他身邊救救他,他拍了那麼多有瑕疵的樹葉,他在請求她的原諒,他在告訴她,他不完美,但他渴望被她原諒。
可她卻忽視了那些反常的行為,還擰巴在過去那些無法倒帶的傷痛中,試圖淡忘、遠離他的一切。
木子的日記中說過「我慶幸我留下了阿致,我更慶幸小猴子可以給他帶來溫暖。」
可是她做了什麼?木子用了畢生的意志將他拉出深淵,她卻輕易將他再次推進深淵。
她現在突然懂了木子日記開頭的那句「僅用於記錄沈致小朋友的快樂生活」,因為他不快樂,他從來沒有快樂過,所以木子的這句話是對他的祝福,木子希望他能過得快樂。
可她讓他不快樂了,讓他的日子再次跌入黑暗之中,她也仿佛突然懂了那次海難,沈致為什麼會將身上的救生衣給她對她說:「沒有你,也就不會有我。」
這九個字的份量太重,重到當時的她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直到這一刻所有的思緒才像猛獸一樣不斷攻擊著她,啃咬著她的身體,讓她痛得忘記了疲憊,飢餓,所有的一切,那難受的情緒像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巨浪將謝錢淺瞬間吞噬。
等她再恢復意識時,她已經站在了一間堂的門口,一間堂院門似乎重新換過了,變得更高更大,從外面完全看不見裡面的樣子,指紋鎖也沒有了。
這個熟悉的地方讓她感到了一絲絲陌生,她杵在院門前呆站了一會,然後按響了門鈴,等了半分鐘她就等不下去了,每一秒她身體中的細胞都在煎熬,叫囂,悲鳴。
她退後了幾步,突然就朝著側面狂奔而去,一間堂的電網智能報警系統想當年謝錢淺全程參與了布置工程,雖然能防得了外人,但防不了她,她清楚怎麼避開裝置。
所以她從圍牆外面跳進院落的時候,一間堂的報警裝置並沒有響,她的身子輕盈得像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地落在院中。
當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院落時,忽然呆住了,這幅畫面似曾相識,好像只存在於木子的畫中。
池塘里的睡蓮靜靜地漂浮著,淡紫淺粉的花瓣條索纖纖,清雅寧靜,西側一片盛開的向日葵向陽而生,夕陽鍍在草坪和蜿蜒的石子小道間,將院落籠罩在溫暖的昏黃中,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氣,遠處的老槐樹下坐著一個男人,耷拉著腦袋用手臂支撐著,他的腿上盤著一隻大貓。
從謝錢淺落進這個院子起,男人腿上的貓便睜開了眼睛,牢牢盯著她,似乎有些陌生,有些警惕,可它卻並沒有叫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只是用它那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謝錢淺。
而男人身下的輪椅刺痛了她的雙眼,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靠近他,他坐在槐樹的樹蔭下,被風撩動的影子籠罩著。
謝錢淺以為是夕陽反光的緣故,可越走近才越發現,並不是反光,他的頭髮真的白了一些,參雜在黑髮里,格外扎眼,她難以置信地快步走到他面前,卻赫然發現不過短短兩年,那些清逸雅致在這個男人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寬大的掛在肩膀上,衣服下面的身體瘦得似乎只剩下骨頭,就連眼鏡也松松垮垮地掛在鼻樑上。
眼淚掙扎著湧出眼眶,她緩緩蹲下身,根號三終於防備地豎起尾巴對著她「喵嗚」了一聲,它的動靜喚醒了還在沉睡的男人。
他緩緩抬起手撫摸了一下根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