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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正院這是拿她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嗎!」尤氏怒不可遏地一喝,阿禮和林斕都不敢吭聲。安靜中,只見她恨恨地睜開了雙眼,「她謝玉引霸了王爺十幾年還不夠?如今連我的兒子都要被她擠兌出去!她還留著那個賤人給我添噁心!」

    這話說得周圍的下人都死死低頭。

    王妃和側妃的恩怨結下已久了,側妃怎麼想都不稀奇。但大公子和少夫人畢竟是小輩,到了正院還得尊王妃一聲「母妃」呢,尤氏在他們面前說這話真不合適。

    阿禮和林斕都只能沉默以對,少頃,尤氏目中的凶光轉向林斕:「你去,你去跟王妃說清楚,我要羅香盈的命,我不能再由著她蠱惑阿祺!」

    「母妃……」林斕想勸,她覺得羅氏的命已經夠苦的了。但尤氏怒然擊案:「你去不去!」

    林斕略作忖度:「母妃,您看在雲舒的份兒上……」

    「連你也幫襯著正院!」尤氏說著順手一抄榻桌上的茶盞狠砸而出,阿禮一驚,疾呼「阿斕!」,順勢反手一划將林斕擋到身後。

    茶盞在阿禮胸口一撞落到地上瞬時碎裂,阿禮胸口痛感隱隱,他低頭一看那高度若砸中林斕恰是額頭便怒了:「母妃!」

    尤氏則還在指著林斕罵:「不分好賴的東西!打從你過門算起,我待你不好麼!你偏要去跟正院親近,你別忘了你是誰的兒媳!」

    「母妃,您沖阿斕發什麼火!」阿禮牙關一咬,「是我讓她常去看嫡母妃,她是您的兒媳,自也是嫡母妃的兒媳。」

    「阿禮你……」尤氏愕住,她好似從未想過,自己會從兒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你還真拿正院當你的母妃了?」尤氏冷笑中帶著不可置信,還有幾許說不清楚因何而生的輕蔑。

    阿禮靜了口氣:「母妃,嫡母妃沒虧待過我們。阿祺這事,是他自己不懂事惹出的,怎麼怪嫡母妃把他擠兌出去?分明是他給嫡母妃添了麻煩。」

    「滾!」尤氏再度勃然大怒,阿禮目光一沉,也懶得同她再辯,拉著林斕就走了。

    他真的不明白,母妃明明和正院接觸不錯,為什麼還會越恨越深。他理解母妃久不見父王心裡難免不痛快,可是……這怎麼怪嫡母妃呢?

    府里權力最大的人還是父王,阿禮覺得,母妃就是要怪要恨,也該怪該恨父王啊……!

    可她就是把一切錯處都推到嫡母妃身上,好像嫡母妃做什麼都是錯的,做什麼都是針對她。

    可事實上,嫡母妃哪有那麼多閒工夫去針對她?林斕只管他們那幾進小院的事,都長累得頭疼不想說話了,嫡母妃管著整個王府,只怕早已沒有閒心去針對任何人。

    阿禮這樣想著,只覺母妃想得太偏、太鑽牛角尖了。他甚至有些羨慕三弟四弟,因為嫡母妃從來不會這樣,從他記事起就覺得,嫡母妃待人接物向來都是和和氣氣的。

    .

    東院中,尤氏在兒子離開許久後才回過神,她深緩了幾口氣,依舊覺得一顆心跳得厲害。

    那股持續已久的壓抑好似突然變了,變成了一股濃烈的憤恨,在她心中橫衝直撞著,久久不能平息。

    謝玉引,她小看她了,所以才會被她壓制這麼多年。

    她當年心存善念沒有動她的兒子,而後便要看著她的兒子當世子、自己的兒子連留在府里都不能……

    她突然間不想再忍了。她怕再忍下去,連阿禮都會失去容身之所。

    謝玉引、羅香盈……

    尤氏想試一試,試著讓自己的後半生,能在府里過得舒心一些。

    ☆、第203章 婚宴

    京中,離逸親王府不算太遠的一處宅子,孟時祺進門時夜色已深。

    他望著庭院裡的大樹吁了口氣,苦笑著慨嘆自力更生的日子真累。然後便想立刻栽倒到榻上去睡覺,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連盥洗的力氣都沒有了。

    「爺。」小賀子躬著身從屋裡出來打燈,孟時祺看見他就煩得慌,便沒吭聲。

    這小賀子是打小就跟著孟時祺的,其實沒什麼不好,就是心太軟。他這趟出來誰都沒帶就帶了他這麼一個宦官,可無論他怎麼說,小賀子都還是跟他的幾個兄弟有聯繫,生怕他在外頭被餓死。

    孟時祺覺得自己被質疑了能力,曾鐵青著臉道「你再跟他們多嘴,信不信我打死你?」,但小賀子雖則跪在那兒哆嗦,愣還是說:「爺您要打死下奴,現在就打死,反正下奴不能看您在外頭遭罪!」

    這人……!

    孟時祺當然沒忍心真把他打死,然後就每天都能見到兄弟們的「關照」。

    今兒果然又這樣,孟時祺進了屋就看見桌上幾菜一湯葷素皆有,其中好幾個還是乾鍋的菜,底下一直拿小火煨著。

    孟時祺又感動又無奈地吁了口氣,睇了睇小賀子:「今兒又是誰?」

    「今兒是世子殿下安排的。」小賀子躬著身,「世子殿下還叫送菜的帶了個話,說羅姑娘那邊您放心,她現下在正院挺好的,王妃一直照應著,小翁主也跟她處得來,太醫都說她身子好轉了。」

    孟時祺頷了頷首,沒吭聲,心下禁不住地在想自己欠了嫡母妃這麼大一個人情,日後怎麼報答才好。

    而後他一邊思量著一邊坐去案前,忽又想起一事:「我今兒教完胡家公子騎馬出來的時候,在街對面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

    「……」小賀子明顯一噎,然後陪著笑給他盛湯不說話。

    孟時祺瞪眼拍桌:「不許再去了聽見沒有!讓人家知道我身邊有個宦官,人家還敢用我嗎?!」

    小賀子趕忙點頭哈腰地應下。

    孟時祺的這個擔心十分在理----京里富貴人家是多,但府里會用宦官的,全都是和宮中關係密切的,就連旁支得略遠些的宗室都用不著。有個宦官在身邊,那就相當於讓人家知道「小爺我不是一般人」啊!

    孟時祺很怕因此丟了差事,更怕就此越傳越開之後,他再也找不著差事,不得不回府。

    現下他心裡很清楚分寸了,以香盈的身份,要在他身邊有個名分、在府里有一席之地,只怕這輩子都沒戲,甚至就算父王母妃默許都依舊不行。他在外頭自己立起來,算是唯一的法子。到時候最差的結果,大約會是京里的議論驚動宮裡,宮中以不孝之類的罪名把他從宗室里踢出去,他從此「淪為庶人」。

    可是那樣,香盈至少有個安身之所。而只要他能做到那一步,就已然是有足夠的本事養活自己、養活一家子了,這個宗室的身份……

    在他看來也不是完全不能割捨。

    只是到了那一步,母妃一定很生氣,孟時祺心下承認在這一點上,自己當真不孝。

    但怎麼說呢?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還是會竭力去儘儘孝心,而且母妃也還有兄長;可他如不這麼做,母妃卻會逼死香盈----哪怕香盈身在正院,他也不認為母妃真能放過她。

    他不太清楚自己是因何而覺得母妃這樣狠心,仔細想來,或許是因為兒時總看見母妃責罰下人,也或許只是因為聽多了府里關於母妃刁難香盈的風言風語……

    孟時祺冷不丁地打了個寒噤,莫名覺得這種感覺真瘮得慌----那是他的親母妃啊,他居然對她這樣的疏遠,他心下對自己強調說:這是不對的。

    可他還是放不下心,一邊克制著這樣的想法,一邊告訴小賀子:「明天你回府一趟,把上回嫡母妃叫人送來的那二百兩銀子拿一百兩齣來給膳房,還有府里的大夫、醫女。」

    「爺……?」小賀子一怔,不解。

    孟時祺沒說得太明白:「告訴他們若發生了任何我許會想知道的事,都及時遞個信兒出來。但凡有用,還另有賞錢。」

    他沒有太多的錢了,但暫時沒什麼大用的這些,他會花在刀刃上。

    這是他自己出來後才學到的事情。從前雖然沒少跟兄弟們借錢,但其實他們花起錢來都不在意。近來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有錢能使鬼推磨」,不該花的地方不能花,但該打點的地方,不能省。

    .

    六月底,喬良娣那邊遞來蘭婧大婚時何、喬兩家想請的賓客名單時,玉引正在廊下笑看著香盈帶明婧踢毽子。

    香盈近來身子漸漸養好了,能一口氣踢一百二三十個,明婧蹲在旁邊看她時眼睛都是亮的。

    說起這個,玉引就覺得明婧實在太慘了……!

    打從出生起她就是府里最小的一個,踢毽子時總被和婧夕瑤她們甩得遠遠的。好不容易正院裡的親姐表姐全嫁了人、丫頭跟她踢時不敢贏她,就又殺過來個香盈!

    ----當然了,香盈本來也不敢贏她。後來是玉引無意中瞧見香盈明明踢得很好,才私底下跟香盈說別總讓著她,現下院子裡人人都讓著這一個,玉引擔心把明婧寵得太厲害。

    於是,明婧在之後的近半個月裡,踢毽子再也沒贏過……

    一見喬良娣身邊的宦官進來,兩個踢得正熱鬧的姑娘就都停下了。明婧跑去玉引身邊說要喝酸梅湯,香盈銜笑勸她先歇歇汗再喝。玉引隨口叫她們進屋歇著,而後接過那宦官奉上的名冊翻開掃了一遍,見人數並不多,便直接道:「行,就這麼著,她們想請的都請來便是。」

    那宦官應下話一作揖就告了退,玉引邊琢磨著些有的沒的的事情一邊折回屋裡,想著想著撲哧一笑。

    等蘭婧完婚,再過個年關,就差不多該安排阿祚阿祐的婚事了。

    哪戶人家有適齡的姑娘,她暫時還沒什麼思路,不過近來她一想到這事兒就想笑。

    她是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的,就算是後來搬去了前宅,也至少隔一日就要來問個安、一起用個膳什麼的,所以她對他們已經長大了的事實,總感覺不太真切。

    直至孟君淮那天一提婚事,她才在兄弟倆再過來時乍然驚覺「哎呀你們都長這麼高了啊?!」。

    兄弟倆對這事的反應也有趣,她頭一回跟他們說完這個,他們愣是一連三天沒來正院。後來再來時,她一說倆人就臉紅,弄得她都有一種這事是不是不該當面聊的錯覺……

    不過,該聊還是要聊的。玉引也明明白白地說了,你們要是自己有心上人也坦白告訴我----瞧,蘭婧喜歡譚昱,父王母妃都也替她安排好了,你們有心事不用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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