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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阿祺心裡頭也明白嫡母妃絕不是真在打什麼「得了便宜賣乖」的主意,見她面色不好,挺愧疚地低了低頭:「多謝母妃……」

    「甭謝,我要是在京里挨罵,必把你也拎回來罵一頓!」玉引沒好臉色地一緩息,「還有,香盈和雲舒你先不許帶走。我替你養著,你在外頭真能立起來,再回來接人。」

    「……是。」阿祺有點驚喜,心下更對接下來的事安心了些。他想他一定要自己在外頭做出點名堂來,日後若再回府,一要讓香盈和雲舒都抬起頭做人,二要讓自己能有本事幫父王、幫三弟。

    ----這第二條,他從前是沒想過的,但現下他覺自己欠正院好大一個人情。再有,憑嫡母妃這氣度和仁慈,三弟當世子他就服!

    .

    於是,孟時祺當晚就開始準備著離府了,而孟君淮跟玉引生了一晚上的悶氣。

    他冷著臉始終不理她,玉引剛開始也一臉淡然地不做回應,到了晚上躺在一起時終於忍不住了。

    她候著臉皮往他身邊蹭蹭,強行抱住他委屈地解釋:「別生氣嘛,我是想這事必須會變通才能解決。再說讓阿祺歷練歷練也好啊,若不然他以後再犯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錯怎麼辦?」

    「嘁。」他一聲冷哼。

    「要不你就當我自私好了,就當我純圖自己的名聲好聽----那我進王府都十四五年了,就圖這一回,行不行?」她又說。

    哎呦喂說得這可憐……

    孟君淮聽得嘴角眼角一起抽搐,斜斜地一睃她,猛一翻身將她反摟住,說話說得直磨牙:「小尼姑我發現你現在膽子真大!」

    「還還還……還好吧?」玉引被他突然的反應嚇住,打著磕巴說了一句,就被他壓在了身下:「好什麼好?你再說一遍!」

    「……我不說了!」玉引意識到危險立刻改口。

    然而孟君淮咬著牙冷笑:「不說了?晚了!」

    於是,玉引這個「藉機將庶子推出門外的『壞嫡母』」這天直到後半夜才得以入睡。

    第二天她正攤在床上爬不起來,就聽說二公子已經收拾包袱走了。

    孟君淮一邊給她揉腰一邊氣笑:「這小子,跑得還挺快。」

    玉引癱軟狀:「嗯……」

    然後,宗室們就炸鍋了。大家都在傳,說逸親王府的二公子看上了個府里從青樓贖出來的丫頭,家中覺得不合適不讓他娶,他就索性搬出去自己單住去了。

    ----聽說他的幾個兄弟都上門勸,無果。

    ----聽說他的嫡母一天之內上門了三回請他回去,也無果。

    於是宗室們都很懵,老一輩更是拍著桌子隔空罵街,大罵這小子驚天地泣鬼神一般的不!孝!

    當然,也不乏有命婦慨嘆玉引這嫡母不易----要是自己生的兒子這麼不爭氣也還就算了,攤上這麼個庶子,還得她親自出馬去規勸,這不是倒霉麼?

    玉引則清楚,真正倒霉的其實是尤氏。

    ----她那一天上門三次規勸不過是和阿祺商量好了一道做戲,尤氏聽說阿祺離家後直接氣暈過去可是真的。

    .

    幾里之外,阿祺在剛盤下來的小院裡坐著,面對著眼前兄長利刃般的目光。

    阿禮勸了幾回後也有點煩,尤其是回府後還要聽母妃嘮叨,讓他覺得自己在受夾板氣。

    怎麼說呢,他覺得母妃在聽聞這事後的頭一個反應是要他去正院逼嫡母妃杖斃香盈很不對----畢竟這事不是香盈提的;但是阿祺你個好好的王府公子,為了羅香盈鬧到這份兒上,這也不對吧?!

    「你頭腦一熱搬出來倒是容易,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麼活?種地嗎!」阿禮瞪著弟弟道。

    「種地我可真不會。」阿祺笑笑,「但我騎術好啊!」

    阿禮翻個白眼,心說騎術好能當飯吃?你這比表哥當年負氣離家的時候打算靠代寫書信活命還不靠譜啊!

    但阿祺全不理會他的神色,反倒氣定神閒地從袖中掏出了本冊子,雙手往他跟前一遞:「哥您放心,我找著活了。」

    阿禮眉心一蹙。

    ☆、第202章 浮屠

    逸親王府正院。

    阿祺出去「自立門戶」的事,玉引決定暫時瞞著香盈,主要是怕香盈受了刺激再做出點什麼來。

    而後她又向太醫細問了問香盈的情況,太醫說香盈這般,若方便的話,還是有人日日陪著她、同她說話為好。玉引便待香盈養好了自縊帶來的虛弱後,吩咐說讓她到屋裡做事。

    天高雲淡,香盈端著盛有兩碗杏仁茶的檀木方碟,站在門口遲疑了半天都沒敢進去。

    門外候著的王東旭看著都皺眉,見她仍不進門,就上前催促:「還不進去?你再晾一會兒,這杏仁茶都涼了!」

    「……王公公。」香盈低著頭,為難說,「能不能、能不能勞您送進去?我怕我……」

    「今兒你第一天上裡頭當值,讓我幫你送進去?」王東旭聽著都可樂,「快去吧,第一天規矩多,你進去還得給王妃磕個頭,要我幫你送算怎麼回事?」

    「可是……」香盈心裡怕得要死,待得餘光瞥見東側一扇窗戶推開的時候,差點直接把杏仁茶灑了。

    玉引在窗邊睇著她笑笑:「怎麼了?快進來,有事直接跟我說。」

    這下香盈拗不過,只能硬著頭皮進屋去。

    她將杏仁茶擱下,按規矩去向玉引磕頭問安,玉引又問她怎麼了?方才怎麼不肯進來?

    她無比忐忑道:「王妃,奴婢怕自己再……再做出什麼傷人的是來。」

    那天的事情讓她後怕極了,現在想來,她都不懂當時為什麼會動自盡的念頭,又為什麼會出手傷了二公子。

    二公子明明待她極好。她平日裡時常會想,自己的身份這樣低微,若留在府里會拖累二公子,她就給自己一個了斷免去他的麻煩。

    可是那天,她居然傷了他。

    「奴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就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似的。」香盈回想著,都覺得無助極了,「就是一股怪力在腦子裡竄,奴婢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它竄得就已經動了手……」

    她對此有點猜測,但那猜測讓她十分恐懼。她抬眸覷覷玉引,聲音越說越低:「王妃,您說奴婢是不是著了魔……抑或是瘋了?」

    「什麼話。」玉引從她的字裡行間都聽出那份無力來。起身上前一攙她,也不理會她下意識的躲避,硬拉了她起來,「太醫說了,你這得用藥醫治。那說白了就是病了麼……有病咱就治,你別害怕。」

    「可是……」香盈想強調一下自己或許還會傷人的事,玉引一握她的手:「你必須每天上我這兒來,這也是怕你心病更厲害。」

    香盈一怔,玉引又說:「你不知道,我從前在華靈庵的時候,常有女尼愛將自己悶在房裡悟經,庵里也由著她們。但是呢,若她們太久不出來、又或有別的原因讓旁人覺出不對,尼師便要把她們叫出來開解一番了。這人啊,都是越自己悶著越容易胡思亂想、鑽牛角尖,你來我這兒,有話跟我說便好,別自己瞎琢磨。」

    香盈聽得一愣一愣的,玉引吁了口氣,讓她叫明婧進來喝杏仁茶,又說那三碗裡有一碗是給她備的。香盈一時驚詫,但她推辭了好幾句,玉引都沒鬆口。

    玉引這是心裡卯足了勁兒要幫香盈,也沒什麼太複雜的原因,只是因為有那麼句老話兒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

    王府西側,阿禮打從阿祺那兒回來後,就在屋裡悶了半天了。

    他桌上放著本冊子,是阿祺給他的,裡頭是阿祺近來要做的事情。

    他這二弟,這是真為了羅氏和雲舒拼了啊!

    他一口氣尋了三樣差事:上午,去城東教一個富商的兒子騎馬;下午,去城西的一家書館給人干代寫書信的活,順帶著還幫人家送;晚上,在前門一帶尋了個茶樓,說書。

    阿禮掐指一算,這是一天下來都歇不了幾刻。三樣差事之間是有空閒,但這三處都不挨著,空閒時間准得耗在路上。

    天啊,阿祺才十五,這就要擔這麼多事了?

    阿禮心裡頭為弟弟擔心,又禁不住的有點佩服,他不知道若自己在阿祺那個處境下,有沒有勇氣做出同樣的事來。

    ----不過,當然了,阿祺去八大胡同這事兒他就首先做不出,根本不會有後面這些麻煩。

    阿禮邊想邊嘆口氣,思路挪回剛才煩心的問題上----這冊子到底給不給母妃看?

    若不給,母妃會繼續擔心阿祺在外頭活不了,可若給,他又覺得母妃看了這些照樣會心疼得胸悶氣短。

    但其實就他看來,母妃擔心得有點兒過。阿祺這麼出去一折騰,難免要受些苦是不假,可府里沒真的扔下他不管啊!

    他打聽了,阿祺住的那地方對門,就是父王安插過去的人,街口賣炊餅的小販是嫡母妃挑的會做炊餅的侍衛,說書的那茶樓門口還有個胸口碎大石的,是表哥手底下的錦衣衛……

    這麼算下來,阿祺飲食起居上或許是無法講究,但這些人絕不會讓他出意外死在外頭。

    要不把這些一起跟母妃說了?

    阿禮琢磨著這樣可以。但他還得額外叮囑母妃一句,可不能寫信把這些告訴阿祺。

    這倒不是因為怕阿祺聽說這些會不高興,而是在阿禮看來,就憑阿祺先前惹出那麼大的爛攤子,他也是該出去練練,不能這會兒讓他覺得周圍還有人可依賴,那他就白去了。

    阿禮拿定主意,叫上林斕一道出了院門。片刻後到了東院,進門就覺得周圍安靜得讓人不自在。

    尤氏在臥房裡的羅漢床上歪著,額上覆著塊涼帕子,聽到耳邊有人問安,但也沒什麼力氣睜眼,疲憊地「嗯」了一聲。

    阿禮大致將阿祺現在在外頭的情況說給她聽,又把冊子放到了榻桌上,遲疑是直接告退還是等等母妃的反應。

    尤氏壓著心中的惱意,又緩了好幾息,問他:「你只告訴我,那個姓羅的賤人,現在可還活著?」

    「……」阿禮和林斕相視一望,二人都因為尤氏這個用詞而有些不舒服,而後林斕福了福,「母妃息怒。我跟正院的下人打聽過,那邊說羅氏也不是故意出手傷人的,只是因為病著,腦子有些昏,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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