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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不管哪一樣,對譚昱來說都是個出路。譚昱今年也就十六七,若按照他二十歲成婚來算,他還有三四年時間;而若按照蘭婧二十歲成婚來說,他則還有六七年……

    可當孟君淮揭開被子看到譚昱的那身傷的時候,他頓時清楚這條路行不通。

    譚昱傷得太重了。他在錦衣衛這些年見識過的各樣傷勢不少,很清楚那樣的傷不可能只是外傷,造成內傷也是必然的。

    而若當不了武官,他的路就算是斷了。當文官需要更多的學識,而且即便學識足夠,六七年也多半混不出什麼名堂,年輕時的「六七年」更難。

    「我會再尋機會跟蘭婧說的。」孟君淮喟了一聲,「這件事不能由著她。」

    「我也覺得如是讓她嫁了,外面說起來會不大好……」玉引躊躇著,頓了頓又說,「可我又覺得……她過得開心才是實在事。至於外面的流言,不論安到你頭上還是我頭上,都不傷筋骨。」

    左不過話不好聽罷了,但任憑外面再怎麼傳,他們也還是宗室里的親王和王妃啊!

    但孟君淮搖了搖頭:「夕瑤是皇子妃,和婧嫁進了謝家的門,夕珍和則旭的婚事在外人眼裡則是府里正妃側妃娘家的聯姻……輪到蘭婧卻挑了這麼一個,她又是庶出,難聽的話會有多難聽,你該能猜到。」

    「那如果我不在乎呢?」玉引道。

    「那如果會牽連謝家呢?」孟君淮反問。

    玉引一噎,旋即蹙眉:「這話也傷不到謝家。」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明白你以謝家為榮,但你也別太自信。」

    玉引一陣沉默。

    她自認為想得沒錯,可他這話也很對。關乎世家的是非,許多事情都是在平安無事時無傷大雅,一旦惹上了事,一切話柄都可被無限擴大,成了加罪的由頭。

    她一時沒了再繼續爭辯的氣力,孟君淮握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嘆息道:「再看看吧……蘭婧是叫你一聲母妃,可你到底不欠她的。我不想看她委屈,但也不想為了顧及她就委屈你。」

    這一道底線,是孟君淮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盡力守著的。

    他始終都清楚,嫁給他就是繼室、過了門就當繼母對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小尼姑來說意味著什麼。她肯親自帶和婧,已是她退了一步,縱使那一步是她心甘情願地退的,他也不能讓她一退再退啊!

    於是孟君淮堅定地打算自己把這個問題料理好,最直接的結果,就是玉引聽孩子們說父王最近在努力打聽京城各位年輕公子的情況……

    據說還在琢磨要不要請幾位來杭州一道遊玩?

    這明擺著是卯足了勁兒要繼續給蘭婧擇夫啊!玉引心說會不會太著急了?不再開解開解蘭婧嗎?

    硬是這麼弄的話……強扭的瓜不甜吧?

    後半夜的時候,孟君淮是頂著倆黑眼圈回的房。

    他精神頭明顯不對,跌跌撞撞上床時連一貫睡覺很沉的玉引都被他驚醒了,玉引緩緩神:「君淮?」

    「啊……」他打了個哈欠,栽倒便一把將她抱住,眉頭緊鎖著,「這孩子太讓人操心了!」

    「……」玉引睇睇他,「那你找到合適的了嗎?」

    「沒有……」孟君淮的聲音十分苦惱,「但我給阿禮挑了姑娘。」

    玉引:「啊???」

    「就是歇息時抽空翻了翻杭州這邊的官員遞來的名冊……」孟君淮道。

    玉引:「……」

    哦,這麼一聽倒還靠譜點。當地官員會遞名冊,說明他本來就打算給阿禮挑人,提前往這邊遞過話,並不是一時興起。

    ----這要是都能一時興起,她就服了!

    .

    是以第二天一早,玉引就傳了話下去,叫把孟君淮挑中的林家姑娘的母親請進來見見。

    這消息哪兒瞞得住人?兄弟幾個一聽說就炸鍋了,三個當弟弟抱團大笑:「哈哈哈哈哈大哥!原來你要娶妻了啊!事先都不提一聲你真不夠意思!」

    阿禮臉漲得通紅,強作辯解說自己事先也不知情,但弟弟們當然是不信的。

    他被氣得悶頭進書房讀書,很快又聽到弟弟們湊到門邊大笑,不得不陰著張臉推門出去,躲到父王書房裡悶頭讀書!

    孟君淮抬眼一看他這表情就大致猜到是因為什麼,嗤地笑出來:「娶妻是早晚的事,有什麼可臉紅的?」

    「可您答應過先不讓弟弟們知道啊……」阿禮苦著張臉,被孟君淮一瞪:「我都瞞了一路了,你還打算瞞到什麼時候?」

    阿禮被他噎得沒話。

    數丈外,譚昱一看到午膳中的那盞人參雞湯,便知道這就算不是蘭婧做的,也必是她吩咐膳房加的。

    他盯著那盞湯看了一會兒,一咬牙撐起了身,緊接著就要下榻。

    背後驟然一陣劇痛,牽引得五臟六腑都一道痛起來,譚昱緊咬著牙關深緩了兩息。

    待得疼痛稍緩解一點兒後,他小心地站起身往外挪去。

    旁人應該是都出去操練了,院子裡沒有其他人。譚昱一聲不吭地出了院門,往王爺的書房那邊去。

    他心裡十分篤然地覺得,不能任由事情這麼下去,若任由事情這麼下去,他就不是個男人!

    他不明白昨天在二翁主說出那番話時,他是如何做到什麼都不說的……那種為了自己的命而要眼看著她隨意嫁人的感覺,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沒臉見人。

    他覺得自己不該死,但二翁主也不該拿婚事換他的命。

    一股說不清的火氣讓譚昱想去跟王爺理論這件事,可他身子實在虛得太厲害。沒走出太遠倒已扶住旁邊的牆緩了兩回,走得稍急一點,便覺得心肝脾肺都疼得打顫。

    在他猛咳到一口鮮血湧出來的時候,經過的宦官直被他驚了一跳:「哎喲喂……您這是哪出啊?」

    「……對不住。」譚昱忍了忍再度湧上來的咳意,掃了眼旁邊沾了血跡的白牆,跟他說,「公公不必管,我一會兒折回來時,自會收拾。」

    「你是二翁主身邊的那個侍衛吧?」那個宦官走到他跟前,打量打量他,又瞧瞧眼前這條路,「你要去見王爺?」

    譚昱頷首,問他:「可還遠麼?」

    「遠倒不遠,前頭轉個彎就到了,但我覺著你現下別去!」那宦官說著撇嘴搖頭又嘆氣,「你是不知道,昨兒個王爺到了後半夜才睡,一直忙著給二翁主挑夫家,還不是你惹的事兒!」

    譚昱心弦驟緊。

    下一瞬,正打算繼續說的宦官被他撐著肩頭一借力,轉而就見他大步流星地繼續往前去了。

    ……這人到底傷得重不重啊?

    宦官神色複雜地皺了皺眉,盯著他的背影又看了會兒,再一嘆,也繼續走自己的。

    .

    書房裡,孟君淮正繼續為蘭婧的事翻著名冊,外面傳來楊恩祿猶猶豫豫的聲音:「爺……」

    父子兩個一併看去,等了等,才聽到楊恩祿續說:「譚昱來了,就是二翁主的那個侍衛。他說……說有要事求見。」

    「讓他進來。」孟君淮深吸了口氣道。

    房門很快便被推了開來,譚昱進屋後定了定氣,俯身下拜。

    「……」孟君淮和阿禮的神色都變得很複雜。

    這衣冠不整的……下身還好,上身就一件中衣。這般看上去倒真像是有要事,可現下是臘月啊,不冷嗎!

    孟君淮正了正色:「有事起來說。」

    「謝殿下。」譚昱復一叩首,想起身卻發現使不上力氣,他心裡稍一慌又沉住,竭力平穩地一字字道:「求殿下別貿然給二翁主定親,有些事……殿下您不知道。」

    ☆、第190章 抬舉

    孟君淮蹙了下眉頭:「你說。」

    譚昱定了定氣:「翁主她……卑職初見她的時候,她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孟君淮沒有開口,靜等下文。

    「最初那時……翁主總有很多顧慮。」譚昱跪在那兒盯著地面,回想起從前不禁笑了一聲,「那時她連在我們面前摔碎了只杯子都會緊張。」

    孟君淮點點頭:「這一年多來,她的性子是轉了不少。」

    「她才剛開心起來……」譚昱驀地抬了頭,與逸親王的視線一觸,他忽地發現自己似乎並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

    他好像只是想讓逸親王知道,蘭婧從前都是不開心的,現下才剛剛好轉,如若就此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她或許就會落回以前的境地。

    他想說她至少還有幾十年可活,如果一直鬱鬱寡歡,那會是多麼令人絕望的日子……

    可在他與逸親王對視的一剎那,所有的話都被他生生噎住。他猛然意識到這些話從自己口中說出來,是多麼可笑。

    眼前的人是蘭婧的父親,如若他在意這些,根本就不會糙糙將蘭婧嫁給不喜歡的人。眼下鬧到這個地步,證明的無非是在他眼裡,名聲比蘭婧更要緊而已。

    孟君淮淡睇著他的沉默,不知道他一下子噎住聲是在想什麼,等了一等見他仍未繼續說,便問了句:「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譚昱怔了怔,苦笑著一喟,「卑職想說殿下既然只是不想翁主與卑職有什麼,那何必委屈翁主?把卑職支開就是了。」

    孟君淮眉心一跳:「你在想什麼?」

    譚昱被他問得一栗。

    孟君淮起身踱著步子道:「我說要給蘭婧尋夫家,你就覺得我會委屈她?那你覺得誰不會讓她受委屈,你麼?」

    他口中慍意明顯,譚昱心緒微慌,忙道:「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只是聽翁主說……」

    「她說只要我饒你一命,她願意回京就嫁人,我知道。」孟君淮冷睇著他,「那是她在意你罷了。你當我會因為你讓親生女兒受委屈,你以為你是誰?」

    「殿下我……」譚昱焦急地想要解釋,張了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但聽逸親王這樣說,他自己都恍惚地懷疑自己好像就是這個意思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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