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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我挺好的,父皇您別擔心。」皇長子也笑著,心裡慶幸了一下方才的咳嗽聲沒讓父皇聽見。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皇帝手中的摺子上,知道是拿來同他說的,便沒什麼避諱,「這是……」

    「是為齊郡王的事。」皇帝將摺子遞給他,「你十二叔遞進來的。」

    十二叔?

    父皇繼位後,差事從二叔安到了十一叔,這位十二叔恰是個分界線,從他往後的幾位叔叔都一直閒著,孟時衸都快對他們沒印象了。

    他不禁很意外第一封關於四叔的摺子竟是十二叔遞進來的,心裡覺得是不是要求情?但待他看完,卻發現十二叔竟是想把查辦齊郡王的差事攬下來?

    孟時衸皺了皺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十二叔怎麼突然……」

    「我看是有人提點他。」皇帝道。

    孟時衸便下意識地琢磨起跟十二叔交好的人來,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六叔?」

    「嗯。」皇帝點點頭。

    「您覺得六叔也在結黨?」孟時衸眉心皺得更深了些。他想著六叔手裡有錦衣衛,這個勢力一旦反起來可不好辦。

    但皇帝搖了頭:「你六叔要是結黨,可犯不著找個毫無實權的昌親王,謝家才是離他最近又最有用的。」

    「那他這是……」孟時衸聲音忽地一滯,轉而帶著不置信吁了口氣,「六叔仁善。」

    如果不是為了結黨,他這樣做,就只能是為了幫十二叔一把,不讓宮中因為十二叔並無差事又在此事上毫無表態而不滿。

    這件事看似不難,可現下的局勢……他們放出的風聲足以讓所有摸到端倪的宗親處處謹慎步步小心,在這種時候還肯伸手去為旁人操一份心的,著實算得上仁善了。

    皇帝一喟:「要是都像他這樣在意兄弟情分,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宗室里和睦了,對天下也是好的。」

    「父皇?」孟時衸微微一驚,「您是覺得六叔可以……」

    「且先留個意吧。你六叔這幾年帶著錦衣衛,本事是有些的,但現在定下這樣大的事還太早。」皇帝說罷就將這話題結在了這裡,打量了獨子片刻,一哂,「你今年該及冠了。」

    「……是。」孟時衸心裡一陣說不清的滋味。他原以為活不到這時候的,現下活到了,又不清楚還能再活多久。

    「好好養著,今年你的冠禮、瑜婧的昏禮,都是大事。」皇帝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孟時衸頷首應下,心緒複雜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

    一月底的時候,宮中下旨將齊郡王圈進府中,按律查辦,差事給了行十二的昌親王,在京中掀起一陣不小的議論。這樣一來,與之交好的孟君淮根本閒不下來,拜訪的人天天踏破門檻,一部分想打聽皇上到底什麼意思,另一部分則是覺得昌親王這是大有前途,想攀攀這高枝。

    逸親王府里便足足熱鬧了一個月,直至三月初,借著尤則旭與夕珍的婚事閉門謝客,府里才清閒了點。

    他們完婚後,和婧跟謝晟的婚事也很快就被提了上來。

    於是難得閒下來的孟君淮心情又不太好了,玉引無聊時讀著話本,他就在屋子裡轉來轉去,轉得她一個勁用餘光看他。

    後來她就被他轉得讀不下去了,把書一放:「君淮你坐會兒好不好?我頭都暈了!」

    「……唉!」他重重一嘆,眉宇深皺地坐到羅漢床上。玉引撇撇嘴,走過去坐到他身側笑話他:「幹什麼啊?捨不得和婧出嫁?」

    「是啊。」孟君淮說著就又嘆氣,支著額頭苦思著問她,「你說咱再多留她幾年行不行?」

    玉引抿著唇想了想,答說:「我也想。」

    和婧不是她親生的,但現在她真的都快忘掉這件事了。

    她嫁進來的時候,和婧才四五歲。最初的時候和婧特別討厭她,但那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們就相處得和睦了起來。

    之後這都有十年了吧?和婧一直在她身邊,比她親生的任何一個孩子陪她的時間都長,而反過來說,她陪和婧的時間也必然比孟君淮陪和婧的時間長。

    他捨不得,她只有更捨不得。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倆都有一種自己好像特別悲涼的錯覺……

    覺得華麗講究的正院臥房裡,寒風那個吹啊……

    二人惺惺相惜地一對視,在淒悽慘慘戚戚的情緒里,不約而同地在想:真的,早晚只剩咱倆相依為命!

    然後玉引目光一沉:「不行,咱還是別多留她了。」

    孟君淮:「……」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跟他說了她的道理。

    她覺得雖然他們很捨不得和婧,但也得顧及和婧自己的想法。

    ----和婧倒也不是不在意他們,只不過,她現下春心萌動,對婚後的嶄新生活充滿憧憬,玉引覺得把她這個念頭壓制住也不太好?

    他們留她容易,不過是和謝家打個商量的事。可是萬一三五年之後,和婧的這個念頭淡了,覺得無所謂了,就糟糕了。

    還是趁兩個人最甜蜜、最期盼成婚的時候順了他們的意最上,這樣他們完婚後都會盡全力為對方好、為這段感情好。玉引覺得假若有一天謝晟與和婧過不下去了,一紙和離書寫下來,她肯定樂得繼續養著和婧,但在那之前,他們當爹娘的不能為了一己私心硬把人家火熱的感情磨掉啊!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孟君淮聽完她的話後憂愁地嘆了口氣,十分想把和婧按回五六歲的年紀,心安理得地再養她十年!

    .

    此後,正院裡一天比一天熱鬧。

    和婧期初想著婚事還是害羞居多,但後來大家一天天地都在說這個,為她安排的也都是正經事項,她自己也就逐漸「不要臉」起來,喜悅逐漸壓過了那份害羞。

    比如在試製的婚鞋送過來時,和婧比劃了一下尺寸立刻就說了:「阿晟哥哥那雙做小了半寸!不行,得重做!」

    話音沒落,一屋子弟弟妹妹都用一種忍笑的目光看她,阿祐最壞,跑過去拽著她的衣袖就問:「姐姐,您怎麼這麼清楚?」

    「廢話,那是你姐夫!」和婧一點都沒不好意思,接著還理直氣壯地承認了,「我剛給他做過一雙,比這個大半寸,穿著正合適。」

    「……」孟君淮痛苦的扶額,心說你都沒給我做過鞋啊?

    玉引憋著笑遞了塊點心過去哄他,又跟和婧說:「正好謝晟一會兒過來,直接叫來讓繡房給他量吧,免得再不合適。」

    「好!」和婧應下。一刻之後聽說謝晟來了,便親自去前宅相迎。到了前宅一看,卻見尤則旭跟夕珍也在。

    「哎,怎麼一道過來的?」和婧一時詫異,夕珍解釋說:「沒有,我回來看看姑母,在門口遇上的堂兄。」

    幾個人都熟悉,也沒什麼瞎客氣的必要,就此便一起往後頭的正院去。

    夕珍跟尤則旭是帶著禮來的,就一個宦官捧著,三個大匣子摞在手裡高得瞧不見路。若一路都是平地那也沒什麼,但前宅後宅間要過一排後罩樓,後罩樓正當間的大門有門檻兒,那宦官腳下一跘,「哎呦」一聲連人帶禮物一起傾下去。

    尤則旭久在錦衣衛反應頗快,立時抬手一擋,在最上頭的匣子砸到夕珍前把它擋住了。謝晟一看也伸手幫忙,按理能扶住再往前走,可那宦官嚇壞了,又想跪下謝罪又姿勢實在不方便,三人以一種很尷尬的狀態僵在了這道大門處。

    謝晟只好吼那宦官:「你快起來!」

    話音沒落,一個還帶著稚嫩的少女聲音傳過來,喊說「快搭把手」。謝晟和尤則旭背對著後宅僵在那兒看不見是誰,倒很快看見有個侍衛打扮的人過來幫忙。

    「蘭婧。」和婧主動跟走過來的人打了個招呼,看看她的衣著,問說,「又出去玩?」

    「嗯,聽說東四那邊新開了家點心鋪,做得點心特別好。」蘭婧說著看了看正幫著拿東西的譚昱,又道,「不過也不急,我先幫姐姐把東西送過去,也跟母妃問個安。」

    「多謝你啊,這頓兒點心姐姐請你。」和婧覺得她近來性子明顯好了,也樂得跟她說笑。姐妹倆一拉手就率先走在了前頭,想了想又折回來連夕珍一起拉走,「讓他們拿,我們先去!」

    夕珍不厚道地朝尤則旭一吐舌頭就跟妹妹們跑了,被甩在後面的尤則旭跟謝晟氣笑,搖搖頭,知道她們這是成心氣人。

    「多謝啊。」尤則旭向譚昱道了句謝,雖清楚那宦官自己拿不了這麼多,又覺著不太好意思用二翁主身邊的人,便想自己把譚昱拿著的東西接過來。

    譚昱稍一避,輕鬆笑道:「我來就好。二翁主吩咐的。」

    尤則旭便沒再同他多爭,錯眼間,卻注意到他刀柄上的一隻香囊。

    「哦對了,謝公子,我還有點事要跟你說。」尤則旭做了個剛想起什麼事的樣子,伸手一搭謝晟,二人勾肩搭背地快步往前走了幾丈。

    然後尤則旭壓著聲說:「那個侍衛香囊上的圖案,我瞧著是二翁主慣用的針法啊?」

    「啊?」謝晟被他說得一懵,一時連重點都偏了,只驚訝道,「姑娘家的針法你能看出區別?」

    「……我在錦衣衛四年了。」尤則旭道,扭頭瞅了瞅那侍衛,又說,「府里但凡讓我見過繡活的,我能辨個八九不離十,應該沒判斷錯。這裡頭有事兒啊……」

    「……」謝晟想了想,「那我跟姑母說一聲?」

    尤則旭也想了想,搖頭:「別,萬一我錯了呢?這樣,你先跟大翁主說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昏禮的昏不是錯別字~~

    ☆、第165章 推了

    謝晟跟尤則旭將此事說與和婧之後,和婧倒不含糊。她無法判斷尤則旭到底有沒有出錯的可能,便沒貿然將此事告訴父王母妃,而是挑了個無事的日子直接找蘭婧去問這事。

    她先著人去前宅喊了那個叫譚昱的侍衛過來,等她到燕語閣時,譚昱已經候在院門口了。

    「翁主。」譚昱一揖,和婧睇了睇他,目光在他刀柄上一落,「這個是不是蘭婧做的?」

    譚昱微滯,旋即坦誠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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