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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所以,你是覺得皇長子的病,和這些個宦官有關?」皇帝道。
孟君淮點頭:「若無關,臣弟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皇帝「嗯」了一聲,目光停在他面上:「可東西兩廠,現下都在咱們兄弟手裡。」
這句話,讓孟君淮喉中一噎。
是的,打從皇兄登基開始,就清洗了東西兩廠。西廠給了十一弟,東廠是七弟管著。從前有權有勢的大宦官能砍的全砍了,當時眾人都是「寧可錯殺」的態度。
可皇兄這話……
孟君淮心裡冒著寒氣兒,起身一揖:「皇兄,臣弟認為七弟和十一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對他們沒好處啊?
皇帝凝神想了會兒,緩緩點了點頭:「是,他們是不會,朕是想說,如若他們掌著東西兩廠的權、又並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那此事查起來……或許就該往其他方面想一想了。」
孟君淮一滯,一時未能明白,便道:「請皇兄明示。」
「朕也沒有太細的猜測,你放手去查就是了。」皇帝面色深沉,口氣道還算輕鬆,「朕把錦衣衛給了你,你就放心用。有事不必提前請旨了,就算要將整個錦衣衛調出京都隨你。如要查誰也可先查再稟,查錯了人朕不怪你,不比理會言官彈劾。」
這句話放出來,孟君淮頓時增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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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皇后焦灼地在殿裡踱來踱去,半點睡意也無,只盼著乾清宮能差個人來回句話。
旁邊的嬤嬤看不下去,上前勸她早些就寢,畢竟鳳體要緊。道逸親王妃進宮也未必就是為皇長子的事,如是,她必會來坤寧宮稟一聲。
皇后鎖眉道:「可若不是,她至於自己騎馬趕進來麼?又是直接去見皇上,必是與逸親王辦的差有關。」
嬤嬤一時便沒想到該怎麼辯,皇后嘆了口氣:「你別勸了,皇上知道我著急,怎麼也會叫人回個話來的。我只希望逸親王那邊能有點進展,不必是有神醫能立時三刻治好阿衸的病,只要有點進展就好,好的壞的都要。」
嬤嬤聽言,也值得苦嘆一聲,退到旁邊。
時間一點點地過著,皇后只覺這一夜仿佛格外漫長。她越等心裡越亂,忍不住地開始想自己是不是該往乾清宮走一趟時,守在門口的宮女一喚:「娘娘!」
皇后看過去,一群人正浩浩蕩蕩地往這邊來。
她迎出去,剛要見禮,皇帝一把攙住她:「進去說。」
二人進了殿,皇帝就一五一十地把逸親王遇到的險事都說給了她,又跟她說了自己交代的安排,思量著說:「雖然父皇在時六弟沒辦過差,但這幾個月看下來,膽識學識都還是夠的。我交代得清楚,他應是能放心大膽地查起來,你別太急。」
「我倒不急,也急不來……」皇后因那險情而有些面色發白,鎖眉想了會兒,說,「但京中關係複雜,若當真與哪位宗親有關,怕他還是要顧全面子不好放開查。」
皇帝嘆了口氣:「這也是唯一沒法子的事。若真如此,也只好換個人來辦這事,免得六弟左右為難。」
「可中途換將也不好。」皇后口氣輕輕的,皇帝疑惑地看向她:「你有別的主意?」
大殿安寂,皇后沉默了一會兒說:「得有位高權重的人先讓逸親王下手,做給天下人看。」
皇帝眉心一跳:「不行。」
「為了孩子,顧不了那麼多了。」皇后神色黯淡得像是覆了一層灰,話里不由自主地添了些哽咽,「我們……我們的日子都還長,幾年、幾十年下來,沒有什麼解釋不清的,可是阿衸他……我怕他等不了。」
「可你……」皇帝的話到了嘴邊,又被皇后的神情噎了回去。夫妻二人對望了一會兒,他又一嘆,「罷了,我給六弟下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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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親王府。
二人回府時已是深夜,孩子們都睡了,隨著一道回來的御醫為孟君淮看傷,玉引提心弔膽地在旁邊等著。
結果倒是還好,御醫說傷口處理得尚算可以,未見發炎,只是這一路帶著傷顛簸回來難免傷身,叫好生調養著。
玉引鬆了口氣,客氣地讓趙成瑞送御醫走,自己簡單地盥洗之後往榻邊一坐,只覺得渾身都脫了力。
「快睡吧。」孟君淮邊說著邊給她捏了捏腿,嗤笑道,「皇兄說你是自己騎馬趕去的……我是說有急事,可你也不用這麼急。」
「我就是怕出事。」玉引上了榻躺著,想和從前一樣與他相擁而眠,但看看他腹部的傷又不敢碰,只將頭靠近了他懷裡,「你能不能……能不能不去了?交給手下辦不就是了。從前你沒帶錦衣衛的時候,錦衣衛也……」
「我不去,那就是你兄長獨自一人料理所有的事情,他出事你便不擔心嗎?」孟君淮道。
玉引噤聲,輕蹙著眉頭聽著他的心跳,手指捻著他中衣的系帶,喃喃說:「我希望你們一個都別去,都好好在京里待著,讓我想見便能見。」
他又一哂:「這可不像從謝家貴女嘴裡說出的話。」
「這跟謝家有什麼關係?」玉引嘆著氣打蔫,「要是有亂臣賊子、內憂外患,為國獻身我謝家當仁不讓,當皇長子這事……我不是說該放手不管,只是覺得生老病死都是命里必然,我不想你們為他的命讓自己有閃失。」
在他接下這差事的時候,她也沒想到尋個醫問個藥還得受這麼重的傷啊?
「……你聽我說。」孟君淮攬著她喟嘆,「這回還真是『亂臣賊子』的事。」
「什麼?」玉引一驚,頭猛地離開他的胸口,看了看他卻猜不出任何端倪,便問,「什麼人?」
「宦官。」孟君淮搖了搖頭,「暫不好說是不是東西兩廠,但是是宦官。」
玉引喉中噎住,頃刻間對他的安危更加擔憂,攔著他不讓他去的話卻反倒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你……你多加小心。」她的心慌與憤慨全寫在臉上,「家裡有我呢,你好好辦這事,怎麼也不能再讓東西兩廠死灰復燃。」
孟君淮嗯了一聲,摟著她拍了拍:「我都有數。睡吧,明日必還有的忙。」
二人便不再說話,疲憊侵襲間很快就沉沉睡去。這一覺,不止玉引睡得香,孟君淮也睡得格外安穩。在外面時,他偶爾想到她便會驚醒過來,可睜開眼身邊從來沒人,他再入睡便總要煩亂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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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二人剛醒過來,就接了個驚心動魄的旨----皇帝讓他先從傅家開始查起。
那是皇后的娘家。
「皇上這是……」玉引怎麼想都覺得這沒道理,「皇后娘娘怎麼可能害皇長子?那是她親生的兒子。」
孟君淮看了看她,告訴她說:「要查的不止是傅家,還有端柔公主府。」
皇長子的母族和親妹妹的府邸?
玉引只覺這太匪夷所思了。尤其是端柔公主府,那是因為瑜婧即將賜嫁才賜下去的府邸,瑜婧一個月中有兩三日住在那裡就不錯了,大多的時間都在宮中陪皇后。
總不能是皇帝為皇長子的事急糊塗了。
玉引疑惑之下反過來一想:「難不成……」
孟君淮點頭:「八成是。」
是為了讓他日後查別處時能夠順利。皇后母儀天下,若她的娘家遭查都未有異議,便輪不到旁人說查不得。
「可這太折損清譽了……」玉引光是想想都覺得心驚肉跳,「總會有人說她被疑過毒害親子,接著便會有人道『無風不起浪』,這名聲傳出去……」
「皇兄不會讓她受屈太久的,待這事過去,總會慢慢講明白。」孟君淮說罷就叫了人來,「讓謝繼清帶一個千戶所查傅家。端柔公主府那邊,叫尤則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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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柔公主府。
孟瑜婧匆匆忙忙地趕到時,府里已經被錦衣衛翻得底兒朝天了。
其實她也沒什麼可慌的,只是別人「搜查」到了自己府里,她總得過來看一看、裝一裝樣子才像那麼回事。
於是她入了府就回了自己的閨房,尋了本書來讀,琢磨著等錦衣衛們走了,再接著回宮陪母妃。
她就抽了本醫書來看。近來有空時她讀的基本都是醫書,總在想萬一其中哪一句能救兄長的命呢?就算她再讀也比不上宮中御醫,但是,萬一呢?
讀了三兩頁時,她忽而聽見宮女在外怒斥:「你幹什麼!這是我們公主的閨房!」
瑜婧皺了皺眉頭,揚音問了句「怎麼了?」,外頭一靜。
很快,宮女挑簾進來,繞過屏風跟她說:「那掌事的非說這兒也得搜,我跟他說了這是您的閨房,他不聽。」
瑜婧覺得好笑,沒說叫人進來,而是自己走了出去。
外面幾個錦衣衛一抱拳:「公主。」
她看看為首那人的服色:「區區一個總旗,就敢搜本宮的閨房?」
「公主恕罪。」尤則旭抱拳說,「臣是奉命行事。」
「命你辦這事的人,沒告訴你這旨意究竟是怎麼回事麼?」瑜婧睇著他,隱有不滿,「還是你疑本宮真會害兄長?」
「臣知道這旨意的用意所在,也不敢懷疑公主。臣只是覺得……萬一呢?」
他公事公辦的口吻弄得孟瑜婧惱怒又想笑,她打量了眼前這錦衣衛好一會兒,有點好奇:「那若你搜完,本宮就去找六叔告狀呢?」
「公主您何必……」尤則旭道。
孟瑜婧聽言只道他退縮了,輕一哂就要回屋繼續看書,孰料,轉而聽到的下一句話卻是:「您自己就足以辦了臣。」
她不禁蹙眉,再度看向他。
旁邊的宮女都聽不下去了,指著尤則旭道:「哎你這人怎麼這麼軸呢?你不知道皇長子是我們公主的親哥哥啊?」
「得了,讓他查吧。」孟瑜婧睃著尤則旭,美目淺含著笑意,末三個字說得頗具嘲諷,「萬一呢?」
☆、第125章 罪責
良親王府。
祿親王進了正廳就擦冷汗,問良親王說:「七哥,六哥也給您帶話了吧?您說皇兄這是什麼意思?怎的查上咱們兄弟了?信不過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