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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二人並不見外,初見面時徐氏尊玉引了句「王妃」,自稱了聲「妾身」,之後就怎麼自在怎麼來了。

    玉引和徐氏相互見完禮後剛坐下,便見和婧趴在門邊往裡看。

    「和婧來。」玉引招招手,和婧愉快地跑進堂屋,一福身:「母妃安。」

    「這就是……」徐氏話到一半噤了聲,動著口型問玉引,「前王妃的?」

    玉引點點頭,向和婧介紹了徐氏,和婧就又大大方方地向徐氏也見了禮。而後玉引叫來奶娘,讓奶娘帶和婧與徐氏的兩個孩子一起去花園裡玩。

    徐氏目送孩子們走遠後挪回目光,笑一喟:「這孩子倒懂事。母親很怕你進了門就要做後母,日子會不好過。」

    「嫂嫂讓母親放心,其實府里的孩子各有各的奶娘照顧,鮮少有我要操心的地方。」玉引說罷頓住,停了一會兒,方又道,「嫂嫂突然來見我,是哥哥有什麼事?」

    她過門大半年了,嫂嫂也沒來看過她。前兩天突然遞帖子請見,玉引覺得多半是和朝中之事有關,加上兄長今日又和孟君淮一道去謹親王府了,許是還有需要她們外命婦出面的事,讓嫂嫂帶個話?

    不過徐氏笑著搖了頭:「沒什麼別的,就是來看看你。你哥哥早說讓我來,不過大伯母非說讓我們等等----說是你剛過門不久,家中就讓女眷頻繁走動,瞧著像我們覺得王府虧待你似的,反倒對你不好。」徐氏說著,神色有點無奈,「咱家裡你也知道。到底是大伯母掌著家,母親也不好跟她硬頂的,這才拖到現在。」

    玉引銜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心裡卻忍不住對大伯母這樣的做法有些膈應。

    她便絕口不多提大伯母,只說:「都是一家人,嫂嫂不用顧忌這麼多,日後想走動就常來。和婧正是愛玩的年紀,府里也沒什麼孩子能陪她,能讓她跟表哥表妹玩自是最好的。」

    徐氏的兒子比和婧兩個月、女兒比和婧小一歲半,剛好都是同齡人。

    玉引這麼一說,徐氏也高興,噙笑答應下來,又叫來婢子,將備好的禮物拿給玉引。

    兩個婢子捧了好幾個大盒子,徐氏指指說:「上回你兄長幫逸郡王殿下辦事時,聽說你們……咳,就尋了不少東西給你。」

    她語重心長地勸玉引:「你可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什麼都不顧,折騰得狠了自然要補才行,若不愛吃,就當是藥,逼著自己吃。那裡面有幾兩九朝貢膠,家裡花了大價錢給你尋,你安心吃著,吃得好了左不過家裡給你再尋新的來,若你累出病來,可就是大事了。」

    玉引:「哦……好……」

    雖然是關心,可她怎麼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呢?「折騰得狠了」是指什麼?還有之前那句「聽說你們……咳」是怎麼回事?

    不過她也沒再追問,總之就是家裡擔心她嘛,那她聽家裡的話,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嫂嫂說得含糊的地方,興許是有什麼原因不方便直說。

    二人又說了些別的話題,大多是家長里短,也有些京里的奇聞趣事。

    午膳時,二人把孩子們叫回了房裡,和婧說想吃酸菜魚,玉引便叫琥珀去廚房傳話讓添個菜,和婧拉著表哥表妹的手一本正經地跟他們保證:「府里的酸菜魚做得可好吃了!」

    .

    東院,兩個提膳的宦官火燒火燎的進了院,將膳盒交給旁人,拉著掌事的梁廣風去犄角旮旯說話。

    梁廣風一甩手:「幹什麼啊?我這兒忙著呢!」

    「梁爺您等會兒再忙。」那小宦官擦了把汗,哭喪著臉道,「一會兒側妃若發火,您可得幫忙擔待。若不然、若不然我們倆兜不住啊!」

    「什麼跟什麼?」梁廣風皺著眉頭,「說清楚了,怎麼回事兒。」

    小宦官急得都快哭了:「這不……今兒一早,咱側妃就說要吃酸菜魚,讓小的去膳房打了招呼。可這、這膳盒裡現在沒有酸菜魚。」

    「膳房沒給做?!」梁廣風當場啐了一口,心說這幫見風使舵的孫子!

    尤側妃的身孕眼看著月份足了,加上天熱,愈發的胃口不好。屈指算來她已有大半個月沒額外叫過膳,現下就想吃個酸菜魚,膳房竟敢不給做?

    她近來是有失寵的趨勢,可她到底還是側妃啊,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呢!

    梁廣風又氣又急,一擦額上的冷汗就要往外我:「我找膳房的去!」

    「別,您別。」那小宦官趕緊攔他,「膳、膳房給做了,可方才傳膳的時候,正院那邊也說要酸菜魚,他們就先給了正院,讓咱等等。」

    嘿……

    梁廣風頓時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再度罵了一次這幫見風使舵的孫子!

    然後,他就拎著這倆去提膳的一塊兒進了屋,心下琢磨著,如果尤側妃不提,那就揭過去;萬一她提了,他立刻、馬上先把這倆推出去讓側妃出氣!

    膳桌前,尤氏加了一筷子小油菜就著米飯吃,剛一入口就皺了眉頭,接著便覺得看哪道菜都沒胃口。

    「不是說了,雞湯魚湯日後就都別上了,不想喝。」她神色懨懨的,山梔趕忙在旁邊勸:「娘子,您有著孕,這些湯都是專門備給您補身的。您好歹喝一碗,要不半碗也成,您總得……為肚子裡的小公子想想。」

    山梔說罷,小心地觀察尤氏的神色。

    尤氏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來,可東院上下都只敢說是「小公子」,關於女兒的話沒人敢提。那天給尤氏通頭的宦官就是因為奉承了句「您若生個小小姐,必定跟您一樣貌美」,便氣得尤氏當場摔了東西,叫把那宦官拖出去打了三十板子。

    但她這樣求子心切,也還有點好處。下人們摸准她的心思,想勸她做什麼,便說是「為了小公子」,她多半就會聽了。

    眼下,尤氏聽完山梔的話,深吸了口氣,目光便停在了那缽雞湯上:「給我盛一碗吧。」

    山梔面露欣喜,立刻端碗盛湯,卻聽尤氏又道:「哎?我那酸菜魚呢?」

    山梔一怔,這才發現桌上還真沒那道酸菜魚。她遲疑著看向梁廣風,梁廣風抬腳一踹,旁邊兩個宦官撲通撲通就跪下了。

    「側妃恕罪!」二人求饒之後磕磕巴巴地把那番經過說了,而後靜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尤氏有什麼反應。

    「退下吧。」尤氏擺擺手,一副沒什麼心情多理他們兩個的樣子,兩個宦官有些意外,遲疑了會兒才磕頭往外退。桌邊,山梔聽到尤氏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她能怪誰呢……

    她並不認為正院那邊是故意給她臉色看的,她確信自己院子裡沒有正院的眼線,添菜這種小事,正院不會那麼清楚。

    這不是因為她相信正院,而是因為……早在她有孕之初,她就因為不信正院而把自己身邊的人都查了一遍。任何和正院有過接觸的,她都不再用了,就連定妃娘娘賜給她的幾個宮女,因為經過正妃的手,她也不敢讓她們近前服侍。

    所以,這件事只能是湊巧了,怪不到正院頭上。那她能怪誰呢?怪膳房跟紅踩白?

    其實,倒也說不上踩她。這幾個月,她該有的一點都沒少,府里的人依舊打心裡尊她為側妃。只不過,在這些與正院出現衝突的小事上,他們會有所選擇了。畢竟那邊既是正妃,現下又正得寵。

    尤氏突然覺得,這些事好像怪不到旁的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

    是她沒有足夠的分量讓自己在府里站穩腳跟,沖任何人發火都沒用。她只能慢慢讓自己立住足,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機會,讓自己立住足。

    尤氏緊皺著眉頭,迫著自己喝完了一整晚雞湯,然後站起身搭著山梔的手走向床榻。

    倏然間,她腹中一搐!

    尤氏呼吸微窒,正隱隱覺出這和平日的感覺不同,腹中的搐痛就又掀了一陣!

    「山梔……」尤氏猛地攥住山梔的手,深吸了口氣,「快、快去叫大夫,去稟王爺!」

    「娘子?!」山梔大驚,「娘子……要生了?可王爺現在不在府里,去謹親王府了!」

    「去找!」尤氏壓住驚恐喝道,「不要驚動正院,先去稟王爺!」

    .

    正院裡,玉引聽說此事時,都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

    她一時懵神,徐氏便先喝了出來:「都這麼久了,怎麼才來回話!」

    「下奴……」東院來的宦官避著她的目光。他不敢說尤側妃信不過王妃,現下是不得已才來稟的。因為差去向王爺稟事的人,到現在都沒回來。

    「好了不說了。」玉引站起身,定了口氣,「嫂嫂幫我照顧著點和婧,我去瞧瞧。」

    徐氏一點頭:「我哄著他們,你放心。」

    玉引就出了門。她腦子裡亂成一團,可踏出門檻的瞬間,又意外地冷靜了下來。

    「趙成瑞。」她叫了人來,「你速去謹親王府請殿下回來。」

    「是。」趙成瑞一欠身,麻利地去了。

    「珊瑚你跟我去東院,再讓琉璃去前宅叫個人。」玉引略作思忖,「這人要會騎馬的,套好了馬在府門口等著。萬一尤側妃有什麼不妥,讓他立刻進宮稟話,請定妃娘娘傳太醫。」

    「是!」珊瑚匆匆一福去喊琉璃,玉引又繼續向外走去。一時間,好像整個府里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玉引到東院時,剛一進門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尤氏已疼得不行了,幾個產婆都圍在四周,教她怎麼緩氣怎麼用力,可尤氏還是喊得一聲比一聲厲害。

    玉引看得心慌,定在門邊緩了幾息才走過去:「側妃……」

    她看著尤氏慘白的面容,方才清醒下來的大腦一下又亂了,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懵了許久她才重新靜下來,最終只吩咐了幾個產婆一句:「照顧好側妃,我在外面等著,有事隨時稟來。」

    .

    謹親王府中,正廳里的一眾皇子都面容沉肅。

    他們原以為,皇長兄是要借這回官員被殺的事收拾魏玉林,到了地方卻發現,皇長兄遠比他們下的功夫要多得多。

    謹親王將能找的東西都找來了,不僅有東西兩廠的具體人員安排、權力範圍,還有百餘年前那場惡鬥的各樣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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