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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結果他就這樣扔下她,帶著別人先走了……
玉引越想越覺心裡堵得厲害,覺得眼前朦朧時下意識地抬手一抹,看到手背上的水跡時才發覺自己居然哭了。
有什麼好哭的?定妃是對她有誤會,可她自問無愧;孟君淮只是急著回府而已,想來也不是故意……
一塊帕子突然遞到了她眼前。
玉引淚眼迷濛地抬起頭,孟君淮迎面看見她的哭容又無措起來:「那個……對不住啊。」
他不太自在地仰頭看夜空:「我不知道你腿上依舊不舒服,不然絕不催你。」
他窘迫地在地上蹭了蹭腳,又說:「我讓他們先回去了……」而後好似不知接下來該續什麼似的,他的話忽然頓住。
可是玉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繼續傻眼望著他。
孟君淮屏息默了一會兒之後,迫著自己迎上她的目光:「我知道這一天於你而言不容易,責任在我。此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操心。」
「……不!」玉引開口拒絕,孟君淮一愣。
她想了想說:「這是後宅的事,我來料理,不用殿下操心。」
「……」他緊張地看看她的神色,發覺不是在賭氣後就疑惑起來,「你想怎麼做?」
玉引深吸了口氣:「殿下看著就好,我要是辦得不對,殿下再告訴我。」
她語氣悲壯得跟要赴沙場似的:「我必須自己能打理後宅,否則這樣的事,日後還會有的!」
☆、第31章 鬱結
夜色深深,二人一起乘著馬車回府,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倒不是相互生什麼氣,只是這一天忙下來都累得夠嗆。
在離王府還有兩條巷子時,馬車突然停了,晃得謝玉引一下子醒過神來。她睜開眼,孟君淮正揭開帘子問外面:「怎麼回事?」
「爺,前面有人正過路,瞧著像淑敏公主府的車駕。」車夫回道。
孟君淮想了想:「遞個話去,說王妃身體不適,請四姐行個方便讓我們先過,改日我登門謝罪去。」
玉引正一怔,便聽楊恩祿應了聲「是」。她忙出言攔他:「等等!」
外面的腳步聲就停了,玉引看看孟君淮,不太好意思:「不用……腿沒傷那麼嚴重,都不用請大夫,歇一晚上就能養好的。咱們等等再過吧。」
他睇著她認真看了會兒,才應了聲「嗯」。
然後就沒有聲響了。天色已晚,周圍本就沒有什麼動靜,現下又是停車等候,連車輪聲和馬蹄聲都聽不到,車中的寂靜便有些令人無所適從。
二人一時都沒有什麼事做,孟君淮就沉默地看著謝玉引,看了一會兒,他愈發覺得這張清心寡欲的臉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俄而心下居然鬼使神差地認真感慨了一句----這個小他五歲的小王妃……真的還挺好的!
玉引則壓根沒注意他在看她。她閉著眼,滿腦子都在轉接下來的事情該怎樣安排。
定妃的責備雖然讓她覺得冤、且也能猜到多半是後宅的哪一位在定妃面前告了她的惡狀,可她仔細想想,又很難說改把這錯怪到「告惡狀」的人頭上。
或者說,怪了也沒用。她自問沒做什麼,但她們所見的,可不的的確確就是平常連逸郡王的面都見不著麼?
打理好王府後宅是她這正妃的責任所在,那弄得後宅里怨聲四起……就算並不意味著她一定做錯了什麼,也至少意味著她壓不住陣了。
這樣不行。
玉引這樣想了一路,睡了一覺之後又想了一上午,差不多想明白之後,吩咐珊瑚備筆墨,卻沒讓琉璃裁紙鋪紙。
她向琉璃道:「今兒不抄經。你去取本摺子來,我安排點兒府里的事兒。」
平日裡她抄經多是用單張的熟宣,但料理府里的事務,則還是本冊摺子一類用的多,主要是為便於存放和查閱。
琉璃很快就取了本紅金布皮摺子來,玉引蘸墨後懸著筆想了想,又道:「有北邊幾人的典籍沒有?拿來給我看看。」她對那幾個實在不熟。
不多時典籍便也取到了,不止有北邊那六人的,還有兩個側妃的。
玉引認真地翻了一遍,資歷最老的兩個是當年郭氏冊妃時被賜進來的江氏和尤氏,尤氏便是現在的尤側妃,江氏是比側妃低一等的良娣;隔了一年賜進來的兩個一個姓施、一個姓陸……說實在的,玉引對這兩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看典籍才知道她們入府的時候就是末等奉儀的位份,現在還是奉儀。
再往後是兩年前入府的王氏和何氏,何氏現下也是側妃了,王氏則是比奉儀略高一等的保林。
最後就是和她一起入府的蘇氏和顧氏,和施、陸二人一樣,同樣是末等的奉儀。
謝玉引掰著指頭一數,總共是八個人。輪流去服侍逸郡王呢,三輪是二十四天。
一個月是三十天,還剩六天。
那就兩位側妃各多一天、資歷最老的江氏也多一天,還餘三天,讓她們抓個鬮?
玉引自己在心裡數明白了之後就提筆寫了起來,上面寫日期、下面也人名,一到八號的寫完一輪,九號寫「側妃尤氏」、十號是「抓鬮」;十一號到十八號又是一輪,而後十九號是「側妃何氏」,二十號再來「抓鬮」;廿一到廿八再一輪,廿九填「良娣江氏」,最後再是「抓鬮」。
嗯!這樣很公平!
落下筆,玉引神清氣慡地舒了口氣,吩咐珊瑚琉璃她們收拾書案,自己往前頭去了。
前院臥房裡,孟君淮正更衣準備出門。昨天玉引在永寧宮裡挨母妃的訓,十二弟守在廣生左門給他遞信兒來著,於情於理,他得道個謝去。
剛踏出房門,就看見玉引正進來。
「殿下。」玉引就地駐足一福,孟君淮銜笑迎過去:「有事啊?」
「嗯。」她點點頭,將摺子遞到他面前,「昨天那件事,我寫好怎麼辦了,殿下看看?」
「……」孟君淮就見眼前這本摺子方方正正的,看起來很嚴肅,掃了一眼厚度,還不薄。接過來後,便轉手交給了楊恩祿。
他頷首道:「我馬上要出趟門,先讓楊恩祿看看,府里的事他也清楚,能幫你拿主意。」
而後又告訴楊恩祿:「你認真看看,若沒問題,能照著王妃的意思直接辦的,便直接辦。辦不了的,等我回來再說。」
於是楊恩祿應了句「是」,謝玉引說了聲「殿下慢走」,三個人就平平靜靜地道了別。
等到恭送王爺和王妃都走遠了些之後,楊恩祿翻開了那本冊子。
「哎……」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
回過神來後掐指一算,今兒三月廿三。
再翻翻冊子,哦,奉儀陸氏。
.
孟君淮原就是想去跟十二弟道個謝,想著頂多就是晌午一道用個膳就可回府了,結果到了府上才知道,還有其他人在。
出來迎他的宦官是這麼說的:「七殿下、十一殿下都來了,正在正廳說話呢。」
孟君淮一想,都是平常和十二弟交好的,而且也都是他弟弟,他沒什麼必要折回去改日再來,就依舊讓那宦官帶路。
到了正廳前一抬頭,卻見裡面個個都面帶怒色。
七皇子剛摔了只茶盞:「你們說這叫什麼事兒!我四姐那是在母后膝下養大的,母后和母妃都沒動手打過她,那張威算什麼東西!」
和他一母同胞的十一皇子趕緊勸他:「七哥你先別生氣,咱這不是剛聽著點風聲麼?怎麼回事還不一定呢,興許還有什麼隱情。」
「有什麼隱情也輪不著駙馬打公主啊?!」七皇子氣得直瞪眼。
孟君淮聽到此處心裡一沉,揮揮手讓旁邊頭都不敢抬的宦官退了下去,逕自進了正廳:「怎麼回事?駙馬把四姐打了?」
「……六哥。」幾人趕緊起身一揖,孟君淮回了一揖後看向十二皇子:「我是來跟你道謝的,你們這哪出啊?」
「唉,別提了。」十二皇子指了指西邊,「四姐的公主府不就在我旁邊兒麼?昨兒大半夜的,我聽說四姐自己回了公主府,今兒一早,這兩位哥哥就來了。」
孟君淮這才驚覺怪不得昨天回府時會碰上淑敏公主府的車駕,那條路確實是從駙馬府到公主府最近的路。
他便問道:「真的假的?張威一貫謹慎老實,當真動手打了四姐?這可是夠賜死他滿門的事。」
火氣最大的七皇子冷哼了一聲,坐回去喝茶熄火。
他和淑敏公主、十一皇子,都是康嬪所生,因為十一皇子生得太晚,打小就是他和淑敏公主這姐弟倆最親近。清晨時聽說這事兒他就氣壞了,叫上老十一就想去看姐姐去,無奈在姐姐那邊閉門不見人,他們兩個才不得不來找住隔壁的十二弟。
方才跟十二弟說始末時他就又發了一回火,眼下要再跟六哥解釋一回,七皇子好生飲了半盞茶,才勉強平靜地說了起來:「去年夏天,那個張威把母親接來住了,四姐也是脾氣太好,就讓她住在駙馬府里。最初兩個月還好,後來那老太婆居然在四姐面前拿起了婆婆架子,四姐也不讓我跟母妃說。」
孟君淮聽得直搖頭,暗嘆四姐也太賢良淑德了。堂堂一個公主,嫁出去還要受婆家的氣?他女兒日後封了郡主嫁人,他都不會讓她們受這個氣!
「半年前,四姐不是生了個女兒麼……」七皇子強自克制了一番後還是拍了桌子,「混蛋!母后還說日後按宗室女封那孩子翁主呢!咱都沒嫌棄這是個女兒,輪得到他們嫌棄!」
七皇子直氣得頭昏,說幾句就要罵幾句,說了半天,孟君淮才可算把前前後後都弄明白了。
簡而言之就是駙馬府婆媳之間裡不睦已久,淑敏公主性子又太和軟,覺得駙馬到底還是護著自己的,便一直忍著婆婆胡鬧。結果沒想到日子久了,張威天天聽母親的閒言碎語,就對淑敏公主也有了嫌棄,昨晚淑敏公主被婆婆數落得受不了便頂了兩句,恰好張威喝了酒,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就這樣,四姐還不讓聲張呢!早上讓人給我們傳話,壓根不提要我們做什麼,只說別鬧到宮裡去!」七皇子切齒,「我恨不能拎刀剁了張威!」
說著,他重重地一放茶盞:「不行!這事說什麼也不能聽四姐的!區區一個剛在京城冒頭的新貴,要造反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