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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玉引心頭一緊,隨即又松下來。她閒閒道:「隨她好了,她有別的打算,但我不一定順著她的打算走啊。」

    珊瑚便也不再勸,為她理好髮髻後便隨著她出去。兩個側妃見她出來,立刻起身見禮,蘇氏也跟著她們一福。

    待玉引落了座,蘇氏就跪了下去,深深一拜:「王妃恕罪,妾身……」

    蘇氏哽咽了一聲。

    「嗯。」玉引有點彆扭地看看何氏又看向她,道,「你覺得對不住和婧,我是她嫡母,這禮我受。何側妃也在這兒,你磕吧。」

    蘇奉儀:「……」

    她在外面想過很多種可能,她想過王妃可能會嚴厲地斥責她,也想過王妃可能會和氣地寬慰她。但她唯獨真想到,王妃會風輕雲淡地跟她說……

    「你磕吧」?!

    蘇氏有點氣虛地側過身,面朝向何側妃,再度拜下去。

    但她這回不敢再有什麼「哽咽」了,一股腦將話說出:「側妃恕罪,妾身實在沒想那麼多。妾身只覺得大小姐聰明可愛,這才有什麼好的都想給她一份。衝撞了大小姐實在是罪過,妾身願意潛心抄經一年為大小姐祈福,願大小姐福壽安康。」

    玉引微怔,她想說其實抄經這事很少按時長算,都是說抄多少卷才對。不過何氏倒是很動容,她扶起蘇奉儀安撫道:「快起來……這事你不必自責,是和婧還小,不懂事。你日後想來西院還是隨時來,咱們姐妹還可以說說話。」

    一派和睦。

    玉引插不上話地在旁邊看著,尤側妃也同樣不吭聲。何氏與蘇奉儀互訴了會兒衷腸,末了何氏慨嘆說:「唉,倒反讓你受驚了。一會兒去我那兒坐坐吧,我那兒有好茶。」

    這話一出來,玉引倒可順理成章地讓她們都告退了。琥珀和趙成瑞一起送她們出去,折回來的時候,琥珀禁不住嗤笑:「這蘇氏機靈,攀不上咱王妃,就攀何側妃去了!」

    「別胡說。」趙成瑞一瞪她,往堂屋瞅了瞅,告訴琥珀,「我得進去侍候,你幫我跟底下那幫傳個話,就說以後北邊的過來,都先甭讓進院,先告訴我和珊瑚。」

    這一個個的都揣著心思進院往王妃跟前一跪那還了得?合著都把正院當台階使了?

    .

    前宅書房,和婧乖乖地寫了五頁大字,又拿了《三字經》來讀。起初她怕吵到孟君淮,讀得輕若蚊蠅的,孟君淮回過神來後就便跟她說:「你大聲讀,沒關係。」

    和婧就大大方方地朗讀起來,孟君淮雖沒覺得受她攪擾,不過思路也確實仍還卡著。

    前陣子埋下的疑點就像是一棵幼苗在他心裡長著,現在他已忍不住,十分迫切地想要趕緊弄清楚自己挨的那頓板子背後,到底是怎樣的隱情。

    如果真的如他設想的那樣,是有人膽大包天的假傳聖旨,那便是夷三族的死罪,可他卻不知道要怎麼做了----這事太不合理了啊?他一個手無實權的皇子,沒有招惹過任何人,在朝中也並沒有和誰結果怨,是什麼人要拼著夷三族的死罪給他添堵?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一環。除了王妃道出的那個破綻以外,他知道的就只有自己是在告知母妃倒鈔司起火的事時遭了這個橫禍----可這也沒什麼用,他一早就知道有人在隱瞞倒鈔司起火一事,要緊的是他依舊不知道這人是誰。

    怎麼才能知道呢……

    「父王。」和婧喚了一聲,孟君淮看過去,和婧歪頭望著他說,「父王,我餓了。」

    ☆、第18章 出謀

    雖然只是一起用個膳,不過玉引對此的心情,也可以說是「如臨大敵」了。

    孟君淮帶著和婧到了之後,她便吩咐珊瑚去傳膳,待得她們布好菜,她走到桌邊一看,心裡就「咯噔」一下。

    按照王妃的規制,她桌上的菜該有八個熱的、兩個涼的,外加一個湯,一共十一樣。一般來說是葷素各半,但她吃素太久實在吃不慣葷食,一般桌上也就半道、最多一整道是葷的。具體哪一樣是葷,則由廚房看著安排,不過她哪次都吃得不多,大多時候也就吃那麼一兩口肉,偶爾上個雞湯魚湯倒還能喝一小碗。

    但今天這十一道東西……

    玉引心驚肉跳地看著眼前的清蒸鱸魚、紅燒雞翅、四喜丸子、糖醋蝦、肥牛蘑菇和蟹黃蹄筋,立時就覺得胸口被葷油糊住了,食慾全無。

    唯二的兩道素熱菜是香菇油菜和白菜豆腐。

    再往下看,兩個涼菜葷素各一----鹹水鴨和涼拌三絲;湯,是鮮香濃郁的羊骨湯。

    玉引在桌邊戳著發愣,簡直不知道這頓飯該怎麼吃。她看完這些菜之後已經完全倒胃口了,現下只覺連那兩道素的都吃不進去,但三人一起坐在飯桌邊,她如果真的不吃,顯然不合適。

    可落座後,她很快就發覺氣氛安靜得有點詭異。

    和婧吃飯吃得很乖,也不用人餵她或者幫她夾菜,第一筷子夾了個雞翅,搭著米飯吃掉,又去夾四喜丸子。

    不過她一邊吃,明眸一邊亮晶晶地望著孟君淮,若有所思的小模樣,明顯在琢磨父親怎麼了。

    謝玉引也在琢磨他怎麼了,悶頭吃飯不說話,臉還有點陰,這明顯是有心事啊?

    她不知道怎麼打開話茬,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猶猶豫豫地夾了一塊白菜給他。

    孟君淮正專心思量那事的隱情,見一雙筷子突然夾著一片淡綠的寬葉子遞到跟前的碟子裡,他抬眼挑挑眉,不作聲地夾起來吃了。

    看他沒什麼反應,玉引就繼續不知如何起頭。她踟躕片刻,又夾了一片油菜送過去。

    孟君淮剛續上方才的思路,掂量自己著手暗中查宮裡的人是否可行,就見一片翠綠的窄葉子又幽幽飄了過來!

    他略有不快,不滿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划而過,遂又低下頭,夾起那片油菜,和一口米飯一併劃入口中。

    玉引與他視線相觸間雙眸一亮,正要開口,就見他又低頭不看她了!

    玉引:「……」

    她無措地看看和婧,和婧睜著一雙大眼睛也正歪頭看她,她想了想,「三顧茅廬」吧!

    思路被直闖眼前的凍豆腐再度打斷,孟君淮拍案大怒:「王妃!」

    玉引一下子僵住!

    他眉頭緊鎖著瞪她,又喝說:「你幹什麼啊!」

    玉引還微傾著身子,遞過來的筷子裡仍夾著那塊凍豆腐,就此擱在他碟子裡不是、縮回來也不大對。

    毫無防備地被他這樣一喝,她有些慌,好生滯了一瞬才說:「我、我看殿下您……好像心情不佳。」

    「與你何干!」孟君淮脫口而出,話音落時才覺自己這火發得不對,又瞪了她片刻,終於松下勁來。

    他懊惱地執箸將她筷子裡那塊凍豆腐夾下來,也沒吃,直接將丟在了盤子裡。

    玉引可算得以將手收回來,再看看他的神色就垂了眸,口吻清淡:「那我就不問了。」

    「還是前陣子進宮那事……」他卻同時開了口,聽到她的話後滯了滯,仍是說了下去,「你看出的疑點很對,我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旨意不是父皇的意思,便是有人從中作梗……只是我想不明白會是誰。」

    居然是件朝中事?謝玉引有些後悔自己問了。

    雖然她覺得自己聽了這些事也不會怎麼樣,父親也常跟母親說朝中之事,但是在她出嫁之前,大伯母專門叮囑過她。

    大伯母說嫁進了宗室,也是進的宗室的後宅。讓她管好府里的事就行了,朝中的事別沾,半點都別沾。

    玉引想了想,便只好把這件事往後宮扯:「殿下何不問問母妃?」

    「問母妃?」孟君淮失笑,「母妃在後宮,這些事端她半點不知。」

    「不是……」玉引搖搖頭,望著他邊斟酌邊道,「殿下不是去向母妃問安之後碰上的這事麼?如果真是有人從中作梗……或許是殿下向定妃娘娘說了什麼他們不願意殿下說的事?所以他們想嚇住殿下、不讓殿下再多說?」

    孟君淮心裡暗驚。他那日進宮,是為向母妃說倒鈔胡同起火的事的,但這些細由他並未同謝玉引說過,更沒想到她會自己猜到。

    不過她想到此處、又說讓他去問母妃,想來是該覺得母妃身邊有那些人的眼線了。

    孟君淮就搖了頭,平靜道:「你想得不錯,但也不能去問母妃。一來母妃素來避事,告訴她此事,必讓她受驚不淺;二來這些人就在母妃身邊,一旦叫他們察覺了,頭一個有危險的就是母妃。」

    「哦……」謝玉引遲疑著點點頭,神色中的不甘顯而易見。

    呵,這小尼姑還幫他操心起這些事了?孟君淮噙笑搖搖頭,夾了片肥牛遞到她碟子裡:「我再想想,先吃飯吧。」

    方才就被這麼多葷菜攪得倒胃口的謝玉引,頓時被眼前的肥牛弄得面色一白,她看看孟君淮又看看肥牛,默默地低眼將肥牛撥了開來,繼續吃燉得透爛的白菜葉子。

    孟君淮怔怔:還是吃不慣葷的?

    不遠處的楊恩祿窒息:府里還沒人敢這麼明明白白地嫌棄殿下夾的菜呢……

    謝玉引品著白菜眉眼一彎:還是素的好吃!

    .

    午膳後,孟君淮站在廊下消食,和婧則過了不久就打了哈欠說想睡覺。

    玉引正要發話讓人把她送回何側妃那兒去,趙成瑞先一步上前說:「已給大小姐收拾好屋子了,下奴帶大小姐去?」

    玉引便有些懵,一邊點頭許可,一邊看向珊瑚。

    珊瑚早把今天這些「怪事」都問清楚了,上前輕聲告訴她:「琥珀去膳房問了,說是膳房聽說殿下要來用膳,就按四葷四素的規矩排了膳單,結果前頭又把大小姐愛吃的菜列了個單子送去,他們就又撤了兩個素菜、補了大小姐愛吃的雞翅和糖醋蝦上去。」

    說白了就是在為王爺添的「四葷」和為王妃留的「四素」間,膳房優先撤了王妃的菜來滿足大小姐。珊瑚稟得都氣虛,生怕玉引為此不高興。

    玉引沒說什麼,只又問:「那給和婧收拾的房間怎麼回事?側妃知道嗎?」

    「……也是前頭來傳的話。」珊瑚欠身道,「直接來告訴趙成瑞的,趙成瑞就著手辦了。」

    玉引自然而然地覺得這是孟君淮的意思,就沒再多想,只讓琥珀喊凝脂過去陪和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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