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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11:37 作者: 荔簫
    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把裡面的細緻末梢跟她說清楚?那便成了他親手在這場妻妾不睦里添油加醋。

    謝玉引咬著嘴唇,冷著張臉垂眸等他的話,俄而聽到他一喟:「楊恩祿。」

    楊恩祿應聲上前。

    他說:「讓鄭大夫回正院守著去,就說尤側妃什麼時候完全無恙,可以回東院了,再讓他離開。」

    「是。」楊恩祿應下。

    孟君淮抬抬眼皮,睇了謝玉引一會兒:「今晚,就只好委屈王妃跟為夫擠一擠了。」

    「……殿下?」謝玉引輕吸了口冷氣之後,臉上無可遏制地躥紅。

    他覷覷她的神色,有些嫌棄又很想笑:「我傷還沒好,不能『大動』。」頓了頓又說,「有些事要跟你說罷了。」

    .

    王府最北邊的三合院裡,斷斷續續的議論聲隨著早春的晚風慢慢地氤氳開來。

    蘇氏靠著軟枕倚在榻上怔神,榻邊就是窗戶,隔著窗紙她朦朦朧朧地看到對面屋子的燈火也亮著。

    那屋住的是和她一道在王妃入府時隨進來的顧氏。以往這個時候,顧氏都睡了,今天看來她也睡不著了。

    前頭的事情不脛而走,她們這裡都知道了。最初,據說是尤側妃在向正妃問安時動了胎氣,但王爺好像沒說什麼,讓尤側妃在正院好好休息,還讓鄭大夫去侍候。

    後來大約是午膳前後吧,尤側妃就回她的東院去了。聽說她回去前專程著人去向郡王爺稟了話,但前頭也沒說什麼,郡王爺更沒有再去看她一次。

    正妃,則依舊留在逸郡王房裡。

    她們這邊,入府早些的幾個反應快,立刻就有人塞錢去打聽具體事由了。蘇氏從江氏身邊的婢子嘴裡聽說,逸郡王留王妃一道用了午膳,下午時有人看到王妃在院子裡走了走、在廊下讀了會兒書,然後二人又一道用了晚膳。

    總之夫妻兩個一直在一起。現下暮色四合,聽聞王妃跟前侍候的幾個婢子宦官都過去了,王妃肯定是要在逸郡王那裡過夜。

    蘇氏凝視著窗欞上的雕紋怔神,看得久了,眼裡的顏色糊成了一片片的。她驀地抽回神思來,眨眼緩緩勁兒,又繼續發呆。

    這一天的這些事和她們沒有什麼關係,但在這幾方三合院裡引起這樣多的議論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前面的一舉一動,可能都會影響她們今後的命數。

    但讓蘇氏更在意的,卻是「這些事和她們沒有什麼關係」----這種感覺著實不好。對蘇氏來說,正妃側妃的明爭暗鬥雖然兇險,也比她們現在這種連話都說不上的所謂安穩要強。

    蘇氏深深地吸了口氣,回想著自己元宵時想在王妃那兒露個臉的事,現下看來那時她想得太簡單了,漫說讓王妃記住,她甚至連王妃的面都沒見到。

    王妃高高在上,是她想錯了。

    「木荷。」蘇氏勉強鬆開眉頭,喚了人來,「你看著備個禮吧,給大小姐和二小姐,明兒一早給何側妃送去。就說我散步時偶然見著了大小姐,覺得喜歡得很。」

    木荷應了聲「諾」,蘇氏平了平息,掂量著又添了句:「日後少跟東院打交道。」

    .

    正院,謝玉引翌日一早就回了房。尤氏離開後,房裡重新整理過,連被褥都全都新換了一遍,尋不出半點被旁人住過的痕跡。

    趙成瑞領著幾個宦官候在一邊,難免都有點兒緊張----王妃讓側妃從正院擠出去了,雖然就一晚上,但誰知道她心裡有結沒結啊?

    謝玉引卻完全沒注意到。

    昨天她離開時,滿心都在真的擔心尤氏,自然沒什麼心結;至於現在,她在思量逸郡王跟她說的話。

    昨晚,兩個人一同趴在被窩裡聊了好一會兒----其實本來是他趴著她躺著的,不過這樣說話時間長了總有些怪,她後來便也翻過去了。

    他慢條斯理地跟她解釋,初時她覺得他說得有一搭沒一搭,後來才慢慢尋出了些端倪。

    比如他提到「尤側妃和從前的郭氏不睦」,還提到「尤氏生性要強愛爭高下」,她懵懵懂懂地聽著,冷不丁地腦子裡靈光一閃,恍然大悟:「殿下是想說……尤側妃在跟我鬥氣?!」

    結果他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玉引拿不準自己猜得對不對,黑暗裡也不太能看清他的神色,她只好摸索著再問:「那殿下覺得,我現下怎樣做才好?」

    然後她一邊咕噥著承認自己實在不懂這些事,一邊還在試圖看清他的神情。他忽地偏頭回看過來,倒嚇了她一跳。

    昏暗的光線里,她居然仍能感覺到他的笑容很溫和:「你現下這樣就很好。」

    他伸手環住她的肩頭,還用力地攬了一攬,語氣卻聽上去莫名有點彆扭:「喜歡你一心向善,覺得我不對也直說,像個正妃的樣子。嗯……喜歡你這樣。」

    ……!

    謝玉引當時就把頭栽進了軟枕里,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臉紅。

    他他他……他說他喜歡她?雖然細細想來,她也覺得他其實是在「對事不對人」,但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一想起這些就臉紅,一路上已紅了好幾次。現下深緩了兩息後終於拼命克制住,叫來珊瑚:「去跟東院說,以後凝脂就留在正院了。」

    這她是跟孟君淮打過商量的,他覺得她沒錯,又鼓勵她自己去發這個話,讓她一下覺得底氣十足,繼而便感覺……也蠻喜歡他這樣的。

    ----當然,這也是「對事不對人」的!

    凝脂歇了三五日後傷便好得差不多了,珊瑚將房裡收拾桌子的活交給她,讓她邊做邊學別的。

    而後一連幾天,她們都看到凝脂在無事時勾著頭往外看看、又扭過頭看看她們,然後悄悄溜出去。

    玉引沒說過她,因為她頭一天撞上這情狀時,趙成瑞就暗地裡告訴她是和婧在外面了。

    屋外,凝脂後腳剛踏出門檻,和婧就拽著她一路跑出了正院。下人們在大小姐的「恐嚇」下只當沒看見,兩個小姑娘一路跑到院子後頭才停下,和婧氣喘吁吁地問凝脂:「你拿到沒有?」

    「沒……」凝脂低著頭,「我不敢……」

    和婧要急哭了:「你再不幫我,要來不及了!蘇奉儀每天都去何母妃那裡,還天天給我送東西!」

    「可是……」凝脂覺得很為難。和婧要她去拿王妃的小印,這被發現了,肯定是要挨罰的!

    但看和婧這樣,凝脂也十分替她著急,於是她矛盾了會兒,道,「可是這樣能成嗎?不然、不然你直接去讓王妃幫忙嘛!王妃是你母妃,她肯定會幫你的!」

    「她又不是我親母妃,誰知她幫不幫?萬一她不幫,還告訴父王怎麼辦?」和婧急得跺腳,而後頹喪地坐到牆根下。

    她抹了把眼淚,想了又想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恐懼,拽住凝脂的手乞求道:「我只用一天……不!半天!你拿來我就找張紙蓋上,然後立刻還回來!」

    ☆、第15章 寶印

    謝玉引就見凝脂再從院外回來的時候,看著憂心忡忡的。這小姑娘生得白淨,垂頭喪氣的樣子與平日對比起來,反差就更鮮明。

    玉引便擱下了手裡正讀著的經書,問凝脂:「怎麼了?遇上什麼難事了?」

    「……沒有。」凝脂立刻否認。

    玉引想了想,又進一步問:「那是大小姐有什麼事?」

    凝脂頓時打了個激靈:「您知道?」

    玉引:「……」

    小孩子真可愛!真的以為自己鬼鬼祟祟的不出聲就能瞞過大人的眼睛,真的以為有和婧「威逼」,院子裡的人就會幫著她瞞府里的正妃?

    玉引摒住笑,淡看著凝脂:「我自然知道,從你頭一回溜出去找大小姐玩我就知道。說吧,是出什麼事了,還是你們誰惹誰不高興了?」

    凝脂低著頭悶了會兒,磕磕巴巴地嘟囔:「也、也沒什麼……」她偷偷打量了玉引一眼,「就是奴婢和大小姐爭了兩句……您別怪大小姐!是奴婢一時沒忍住!」

    彼時玉引只覺得這小丫頭好天真,竟還急著替小夥伴擔責任。其實若論身份,真出了事,她這當宮女的,必定比和婧遭罪。

    玉引自沒打算在這種「小孩子吵嘴」的問題上多加責備,她便沒再過問下去,揮揮手就讓凝脂歇著去了。

    結果第二天晌午,她發現案頭的小印沒了。

    那枚小印是她身為王府正妃料理府中事務時要用的,以白玉制,上刻六字:逸郡王妃之寶。

    平日府里有需要讓她拿主意的事,但凡是以白紙黑字呈上來的,就都需蓋上這印才算作數。就連仍由尤氏掌管的帳冊,每旬也都需呈到她這裡來過目一次,由她蓋印後發回。

    這天是二月初一,恰就是她要看帳冊的日子,卻突然找不到那印了。

    珊瑚覺得奇怪,把那呈印的檀木小盒捧起來上上下下的看:「不可能啊……放在明面上的東西還能丟?平常您也不拿去別處用。」

    琉璃琥珀等幾個也都在屋裡尋來找去,趙成瑞甚至趴到床邊費勁看了半天床下,但也都一無所獲。

    趙成瑞納悶兒道:「這真奇了怪了……就算是手腳不乾淨的,也沒見過偷印的啊!不是您房裡蓋了印拿出去的,旁人見了總免不了起疑;至於若拿那印出去賣……見了上面的字還敢收的,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玉引心裡驚得如有針扎,現下感慨什麼「奇了怪了」都是廢話,若真是讓人偷去以她的名義下什麼令、惹出了亂子,這罪過可就大了。

    「再找找吧。」她壓住驚慌,「准沒出這屋子,你們幾個就一起在屋裡找,若一個時辰還沒找到,便先回殿下一聲去。」

    話音剛落,她看見一個小身影在門邊一晃,好像本是要進來,又突然躲開了。

    「和婧!」玉引下意識地一喝但沒喝住,她覺出有異,提步便追了出去。

    到了堂屋門口一看,方見並不是和婧,她又喝道:「凝脂!」

    凝脂猛頓住腳,卻沒立即轉回身見禮。玉引皺皺眉頭,見珊瑚她們已跟出來,遞了個眼色讓趙成瑞過去查看。

    趙成瑞欠欠身走上前去,凝脂只死死低著頭,攏在袖子裡的手攥得緊緊的,反倒一眼就讓趙成瑞看出了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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