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誰幹的?

2023-09-21 00:10:34 作者: 列無暇
    舒風抖著身子,忍受著手臂無比的疼痛,微微睜開眼,看一下那詭異漂浮在橋面上的東西。

    那東西晃動著白布,沒頭沒腳,還發出尖利的聲音:

    「嗚呵呵,什麼意思啊,用你們人間的話,就是你有沒有想害什麼人讀不成書的事,或者,你有沒有想害什麼人會被批鬥被問罪的事,別撒謊,閻王簿上都幫你記著呢!你老實說了,我便救你一救,不然,我可走了。」

    眼前的東西太可怕了,舒風嚇得閉上眼,可是閉上眼感覺更可怕,他的整個身體大力的晃蕩起來,耳邊風聲更大,肩膀痛得似乎要掉了,舒風急得,睜開眼大叫:「不不,我說,我說,人呢,別走,救我,救我!」

    但是,眼前那個恐怖的半截子人沒有了,四周只是霧蒙蒙一片,腳下黃浪滔滔。

    舒風大聲呼喊:「那個,那個鬼,你回來,回來救我啊!我說我說!」

    這麼連喊了幾聲,那個半截子的一團東西又出現了,懸空在橋面上說話:

    「那,再給你一次機會,把最近做的壞事都說一說,我便救你,別說我沒提醒你,你若是到天亮沒說清楚,我救不得你了。」

    舒風啥也顧不上了,快速的說起來:

    「我……我說,我,我老婆生不出孩子,我常常打老婆;啊,我,我偷了我爸爸五百塊錢,但我說是家裡的保姆偷的了;

    我……我還喜歡一個姑娘,想哄著她跟我好,可那姑娘結婚了,對象竟然還是個鄉巴佬,我挺生氣,我知道她階級成分是地主,我想找到證據嚇唬嚇唬她,但……沒嚇唬成,沒成的不錯吧?

    我……我,別的,好像沒什麼了,啊,我被人打了,大便拉褲襠了,算不算,我……哦,我還拿菸頭燙我老婆了,還有,好像沒有了,神仙,求你救我,沒有了啊……」

    白布蒙著的半截子東西低低的「嘖」了一聲,說:

    「沒有了?你沒有把一本畫冊送去印刷廠印刷,好害別人批鬥受罪?這麼大的罪孽,你不說,竟給我扯別的,看來,你是想死在江里呢!」

    「畫冊?不不,我沒有,不是我,那個不算我做的,是李曉曉,李曉曉做的!那個李曉曉,比我壞,閻王應該抓她,抓她啊!」

    半截子東西的聲音寒冷起來:「哦?她是怎麼個壞法?你說得清,我便用她來抵你的死債!」

    舒風說得更利索了,也不管自己說得清說不清,聲音飄在凌晨的江面上:

    「她壞,最壞!她喜歡人家男人,就我剛才說的,我喜歡那姑娘的男人,她想嫁那個男人,她用盡心思。她知道我手裡有個不是很好的畫冊,她就讓我,不不,逼我,是逼我拿出來!

    然後她哥哥,對,她哥哥也壞!她一家子都壞!她哥哥玩了很多姑娘呢!哦哦,我說正事,李曉曉求她哥哥想了好多主意,又和她哥哥攔住我,讓我寫了個印刷畫冊的假合同。

    然後,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弄的,說是要印刷廠把那個不太好的畫冊印出來。我聽李曉曉說,他哥認識的人多,只要東西印出來了,就可以告那個畫畫的姑娘流氓罪……

    啊,不不,還有什麼淫穢什麼傳播罪,還有什麼資本主義思想,好多,他們說了好多,我沒記住,反正鐵定會被抓起來,那李曉曉喜歡的那個男人,鐵定不會要被抓起來的女人,李曉曉就可以嫁給喜歡的男人了。

    就是這樣了,我爸爸比不過他爸爸,我什麼都聽他們的。所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那個本事做這個的,真的,我沒有的,神仙,救我,我的胳膊要斷了,救我啊……」

    白布蒙著的半截子東西發出「咯咯」的怪聲響,又陰測測的問了一句:「嗯,很好,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抓人家小孩?」

    「沒有,沒有,我沒有抓小孩,我不喜歡小孩,我沒有!」

    「那個李曉曉呢?有沒有抓小孩?」

    「啊……我不知……啊,不不,她肯定抓小孩,她那麼壞,對了,她還說,她和大學的教授都認識,到時候畢業的時候,只要她不讓那個男人畢業,那個男人一定會什麼都求她的,她說過這個,她什麼都想得出來,你去抓她啊,救我啊,你救我啊!」

    舒風大聲喊,他真覺得自己胳膊要掉了。

    但是,半截子的詭異東西冷冷的說:「急什麼!那,李曉曉那麼壞,一定和你住一個屋吧?人類都講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嘛!小鬼們怎麼沒把她抓來,你胡說的吧?」

    「不不,不是一個屋啊,我們住三區5號,他們住一區3號,他們厲害,他們壞,壞多了,你去找他們,不要找我啊!」

    「呵呵,不錯,但是救你嘛,呵呵,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徒兒,撕他的心!」

    半截子東西陰森森的笑起來,舒風全身都已經痛到麻木,但他直覺不妙,就瞪大眼使勁看著那個東西會對他怎麼樣。

    可看著看著,卻只見半截子人身邊突然竄出來一個也是白布蒙著的東西,那東西「吱」的一聲,轉瞬飛到了舒風眼前,在半截子人說出「撕他的心」幾個字時,陡然伸出一隻毛茸茸、閃著利光的爪子。

    「啊……!」

    舒風大叫一聲,嚇得暈了過去。

    舒風再醒過來時,眼睛輕眨著,當意識回籠時,他猛地坐了起來。

    陽光從落地窗口照進來,有微小的灰塵在光線里跳舞,一抬頭,對面牆上,掛著一張結婚照,下首的「王開照相館」幾個燙金大字十分的惹眼,一側首,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家裡。

    沒有高高的橋樑,沒有呼呼的風聲,沒有滔滔的江水,沒有詭異的半截子鬼。

    他似乎並沒有離開過家裡,並沒有被吊到高高的橋樑上過。

    可是……

    他那依然疼痛無比的肩膀,似乎在提醒他,他真的被吊過的。

    舒風心大力跳了跳,眼睛猛的一瞥自己的手腕,整個人猛的抖了抖。

    手腕上兩道淤青,分明是被綁過的痕跡啊!

    可是,他怎麼又會好好的在家裡呢?

    舒風整個人抖動了起來,嚇得抱住頭「啊啊」大叫。

    有人從門口進來,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小風,你怎麼了?」

    舒風依然抖個不停,他看了看來人,忽然一下子就跳下床,抱住了來人:「老婆,不要走,不要走,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

    舒風全身抖個不停,喊聲一句高過一句,引得家裡所有的人都進來了。

    在家人圍著說了無數的安慰話後,舒風開始說自己的經歷:

    「鬼,鬼,只有半截子的鬼,沒有臉的鬼,把我掛在外白渡大橋的樑上,還說要撕我的心,有一個小鬼,爪子很利落,說要撕我的心,我要死了,要死了,我馬上要死了……」

    舒風喃喃的,倒來倒去都是這幾句,他的家人不斷安撫著他,把他勸回了床上。

    可等把舒風的房門關上,舒風父親就和舒風母親說:

    「這……學校說他有問題,你還不信,可你看見了,青天白日的,非說自己見到鬼了!咱們住的是有衛兵把守的大院,他老婆還躺在他身邊呢,倒是哪來的人能無聲無息的把人吊去外白渡大橋上呢?

    還有啊,哪兒來的半截子的鬼,啊?他是真有問題!你趕緊的,悄悄的把他給送精神病院去!好好治,要不然,會影響我的,影響我的!」

    舒風的母親哭得眼睛紅腫著說:「可是,他手上的淤青,也許真的有人要害他呢?」

    舒風的父親很生氣:

    「拎不清!拎不清的女人!上次醫生都說了,這是妄想症!他自己傷害自己,也會有淤青的!要不然上回在學校,那麼多學生一起作證呢,根本沒人打過他,他非說有人打了他,他在學校還攻擊同學啊,行了行了,趕緊送醫院,你生的什麼兒子!」

    舒風家一大早討論著要送兒子上精神病院,而同一個大院,相距一百米的另一戶人家裡,則哭得哭,罵的罵,急的急,不知所措。

    李曉曉縮著身子坐在床上,雙手抱住頭臉,一邊哭一邊瑟瑟發抖。

    她的手再是在頭頂游移著想要遮蓋,卻怎麼也遮蓋不了少了一半的頭髮和少了一半的眉毛。

    她把自己摸來摸去摸了半天,最終只能用手臂緊緊抱住自己,哭得不能自已。

    但是,家裡也沒人來勸慰她,因為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呢。

    李曉曉全家上下,老老小小六口人,只有一個保姆穿得齊整的站在樓下餐廳里,其他人都只是裹了一條被單或者是一截窗簾,狼狽的坐在餐廳里,哭的哭,罵的罵,悶聲著急的悶聲著急。

    因為他們家出了一件離奇的事情,一夜之間,他們家所有的衣物鞋帽被褥,統統不見了,不見了!

    還有那電話機,以及剛買不久的冰箱、電視機、電飯鍋也不見了;

    客廳里原本有一個櫥櫃,裡頭有上等的好酒,也有一些古玩,現在,整個櫥櫃不見了;

    書房有個保險柜,整體重鐵的,至少一百多斤重,也不見了。

    李曉曉的爺爺,人稱李老爺子的老頭裹了一條花床單,正戳著手指頭指責兒子:「你到底在市革委會得罪什麼人?都跟你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凡事一定要謹慎再謹慎,你看看,現在出事了吧?」

    李曉曉的父親,市革委會的李副主任不滿的看看父親,說:「爸,這明顯是遭賊了!我們還是快點報警吧!」

    李老爺子說:「遭賊?怎麼樣的賊?家裡門窗都鎖得好好的,我那麼警醒的人,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呢!你看看這家裡頭,電話先卸走,冰箱那麼重、保險柜那麼重,普通的賊怎麼搬得走!我們住的是有武裝保護的地方,你說能有什麼樣的賊能不驚動任何人的進來?你啊你,這是不知道多少人合力整治你呢!」

    李曉曉的媽媽緊緊揪住睡衣領子,哭著說:「嗚嗚,這也太嚇人了,就算整治我們,搬走被褥鋪蓋衣服鞋帽算怎麼回事啊?曉曉和軍軍的頭髮眉毛又是怎麼回事啊?」

    李老爺子嘆氣:「這,肯定是警告我們呢,你們想想啊,什麼人才會被剃陰陽頭?啊?那可都是被批鬥的才會啊!」

    李副主任緊緊皺著眉頭,拉了拉身上的床單,悶悶的說:「我看,我們還是報警吧!」

    李曉曉的哥哥——李軍,抱住剃了一邊的頭,抬起也被剃了一邊眉毛的臉,哭兮兮的說:

    「爸爸,先別報警啊,我,我和妹妹這個樣子,可怎麼見人啊,再說,咱們家一件衣服都沒有,警察來了,這麼……個樣子,可怎麼辦啊?」

    李副主任就猛的爆發了:「怎麼辦怎麼辦!我保險柜里還有機密文件呢,我不報警,我怎麼辦?」

    李曉曉媽媽大哭:「那裡頭,還有我托人買的金條呢啊……」

    李家愁眉不展,在家討論了好久,最終也不得不讓保姆出去,把負責整個大院的武裝隊長找來,希望能得到一些線索。

    可是,武裝隊長一看李家的情況,不禁梗了梗脖子:

    「李副主任,您家這個情況,是搬家啊!要是您家只是少了錢物,可能是被盜竊了,那您懷疑我們守衛不力還有可能,可現在這個情況,我……您要報警就報警吧,反正,我們的衛兵,都是一宿沒睡守著門的!」

    最終,李家還是報了警,但,警察倒是來了好些,把李家全家上下檢查了一遍,卻什麼線索也沒有。

    警察也找李家人詢問,有沒有和什麼人結怨等等,大家都說沒有。

    這麼一通折騰,已經是下午了,李家人又累又餓,卻還不得不想法子去鄰居家借錢借電飯鍋煮飯,各種尷尬,各種折騰。

    而李曉曉和哥哥李軍,頭髮眉毛沒有了一半,實在太醜,羞於出門,在家裡的電話還沒有裝好之際,只能曠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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