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案中案
2023-09-21 00:10:34 作者: 列無暇
「呵呵,這話我愛聽!」
魯兆輝見成屹峰和他同仇敵愾的樣子,苦笑了一下。
但他很快嚴肅了臉,恨聲說:
「娘的這混蛋我真想掐死他!下三濫的不得了!可說歸說氣歸氣,還真不能咱們自己下手掐啊!
我們局長找我談話還說了,說我做警察耿直些沒事,可要是再上一級,還這麼的讓人捏住把柄,我就不適合升,這事這會兒只在局裡鬧鬧還行,要是處理不好,盛剛給鬧到了上級去,我們局長也不能包庇我啊!得我自己趕緊解決咯!
我氣啊!我從局長室出來,我氣得頭暈,我在辦公司里稍微坐了坐,想了一下該怎麼對付他,我忽然想到,秦梅芳那婊子,昨晚不是喊得挺響的嗎?什麼她找人問過的,現如今,孕婦不抓的,警察拿她沒辦法。
哎,你們說這種事兒,一般的人誰會去問?問誰?我一想,這秦梅芳不會就是問的盛剛吧?你們說對不?
那我去醫院問問醫生,秦梅芳現在什麼情況了,要是好一點能說話了,我去詐秦梅芳一下!把盛剛詐出來!
娘的!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他盛剛一個警察和人合夥的害人嚴重,還是我一個警察眾怒難犯之下沒看護好嫌疑人的性質嚴重,大不了,我不升,但他也別想好過!卑鄙小人!」
魯兆輝氣憤不已,一邊說一邊「騰騰」的敲座位,眼裡的紅絲越來越多。
秦凝眯著眼睛看著他,腦子裡也飛快的轉著。
魯兆輝罵了半天,這時候喘了幾口氣,擼一把臉,卻又有點頹然,說:
「不過說這些歸說這些氣話,事情還是要兩手準備。一方面,我得趕緊把案情什麼的都弄清楚,昨晚上秦振國已經都交代清楚了,主謀確實都是秦梅芳,藥什麼的都是秦梅芳提供的,就是翻進你家圍牆、背你、鎖你這種事,是秦梅芳指使秦振國乾的;
但火是秦梅芳放的。這個基本符合案情,秦振國沒冤枉那婊子。現在就等那個藥的情況出來,我就早點結案了,送秦梅芳他們去牢里,反正現在秦梅芳不是孕婦了,挨槍子都行!
那屹峰,你去醫院做個傷情說明,越嚴重越好啊,總是能對兩個嫌疑人量刑的砝碼啊,是吧?那個婊子,不能便宜了她!不過萬幸啊,我妹子沒事,這臉蛋還挺好的……要不然,那婊子昨晚上就該讓人直接打死!
昨晚我幹嘛讓人攔著那群刁民啊,眾怒難犯打死了秦梅芳,我最多算失職不是?他娘的,現在竟然還說我該死該坐牢該賠錢了起來,盛剛個王八羔子!」
魯兆輝中途認真的看了秦凝幾眼,發了一通牢騷,最後又擺擺手說:
「算了,先不說這個了,我這心煩。現在我還是得要知道醫藥費究竟該多少,我得整清楚。
我賠是不可能的,但是先得安撫了盛剛帶來的那老娘們和那個小白臉,我才能安心審案,盛剛帶著他們吵吵的不行,我擔心要是真鬧大了事兒,這個案子輪不到我插手,會有反覆啊!」
秦凝深深皺眉,想不到,一夜之間,基本上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竟然又變成了這樣。她該說秦梅芳運氣好,還是該說她秦凝倒霉呢?
要是讓盛剛真的弄倒了魯兆輝,那事情可就難說了啊!
真特麼邪惡的盛剛啊!
魯兆輝也沉默了一會兒。
但當他看見秦凝和成屹峰那憤怒不已的神情時,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說:
「哎,別太擔心啊!我們局長還是很信任我的。哦,對了,還有那個小白臉,就什麼盛剛的表親,說是秦梅芳的丈夫,哎唷笑死人,老婆偷漢子懷孕了,丈夫出來說要賠錢,還寫了個清單給我呢!這種人,他是準備讓老婆出去賣,他坐地收錢咋地?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秦凝這時才插了一句話:「那男人做什麼的?」
魯兆輝隨口一句:「糧店的。」
「那,他知道秦梅芳懷的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嗎?」
「我估摸著是知道的,盛剛還在裡頭攪合呢,他們能不知道嘛,他們就是要錢罷了,要是真當秦梅芳是媳婦,這會兒秦梅芳住著醫院呢,那老娘們和那小白臉不該好好看看秦梅芳去?先跟我那兒鬧什麼啊,對不?老鼠都是一窩一窩的,盛剛就不是人,他的親戚也不是人!」
「那盛剛這會兒人呢?」
「他昨晚值班,和我嘮完了,我還得審人弄案子,一夜沒睡,他可好啊,在他自己辦公室里睡得跟豬似的,一早上精神多好啊,吃飽了就帶人來尋我事,鬧得局長什麼的又找我談話又訓我的,我浪費了一早上,哪知道他這會兒在哪做缺德事兒了呢!」
秦凝沒再出聲,成屹峰發動了汽車:「走,先去醫院。」
魯兆輝整個人癱在后座,說:
「兄弟,你慢點開,讓我睡一會兒吧,就一會兒,到了醫院你叫我。」說完,他身子滑下座位,眼睛就閉上了。
秦凝看著他那疲勞無比的樣子,深深的嘆了口氣。
車子裡,一時都不出聲。
從縣公安局到醫院,兩里都不到的路,開再慢能開多久?一會兒的,成屹峰就把車在停車場停了。
秦凝看了看在汽車后座打呼的魯兆輝,說:「讓魯科在這先睡一會兒吧,我上去看看情況。」
「看什麼情況?」
「秦梅芳的情況。」
「我陪你一起去。這種人,你不要一個人靠近。」成屹峰緊緊握住秦凝的手。
秦凝苦笑:「不用擔心,她現在躺在床上醒沒醒還不知道呢,我只是去掃一眼就下來。你在這陪一會兒魯科長吧,他確實辛苦了,給他多睡一會兒。」
「小凝!那你也等著,我一會兒陪你去。」
「放心吧,我答應你,真的只是在病房外頭看一眼,她害的你這樣,我看一眼她的慘樣心裡高興一下就下來,好嗎?好……嘛!」
秦凝搖了搖成屹峰的手,難得的撒一回小嬌。
成屹峰很快妥協,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那你可說好了啊,看一眼就下來啊,別等我去裡頭找你啊!」
「知道了。」
秦凝對成屹峰甜笑著下了車,一轉身,她的臉便如寒冰。
秦梅芳,不該再有喘息的機會!可是,不能因為秦梅芳該死,而把魯兆輝給拖下水!
她得去看一下秦梅芳的情況,再想想辦法,先給魯兆輝脫身再說。
縣城醫院在農村人眼裡,是個很大很高檔很神聖會迷路的地方,可在秦凝眼裡,這年代的醫院簡直就是個小診所。
她都沒有打聽人,在病房繞了幾圈,看見有一個警察和人靠在一個病房外邊聊天,她就逕自走了過去,往警察身邊的病房窗口上一探,往裡看。
有人喊她:「秦凝?!」
秦凝沒回頭,依然看著病房裡頭。
這間病房是四人間,空了一張床,三張有病人。
比較靠外的兩張床上,兩個女病人正靠著各自的病床頭聊天,都面色不好、掛著點滴,但看起來行動都還能自理。
最裡邊的一張床上,一個病人頭臉都包著,一隻腳吊著,床邊放著點滴架,也有尿袋。點滴瓶子裡的液體已經到了最底端,然而並沒有任何人關注。
秦凝手放上病房門把手。
有人又喊了一聲:「秦凝,你怎麼來啦?你一個人來的?」
秦凝這才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
盛剛。
她早就看見他了。
可是,她現在連看都不想看他。
但盛剛熱情萬分的說起了話,他的臉,讓秦凝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叢林野豬,又惡又流氓又蠢的那種野豬。
「野豬」笑著說話,在秦凝眼裡很猙獰:「秦凝,聽說你家裡出了點事?你,看著很好,你現在沒事了吧?那個,成屹峰呢?沒事吧?」
秦凝眯了眯眼,忽然對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謝謝關心。」繼而她轉向另一個穿警服的男人,問:「我能進去看一下嗎?」
那穿警服的人看看她,再問盛剛:「盛科你認識?」
「啊,哈,認識,當然認識。你等等啊,我跟她說幾句話。」
盛剛伸出手來拉秦凝,秦凝迅速一讓,盛剛就伸了伸手,示意秦凝站到一邊,說:
「秦凝,魯兆輝說,是……秦梅芳要害你啊?這個……還沒查清楚的吧?秦凝,魯兆輝這個人啊,很粗魯的,好多案子啊,都是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以前吧,咱也算了,誰讓大家都是為人民服務呢,對吧,這警力又少,大家各顧各的自留地,誰也顧不上誰,可是這次這個案子啊,我瞧著挺重要的,這不還事關你嘛!呵呵,我就留意了一下。
這個,我跟你說啊,現在局裡還讓我們科里的人看護著秦梅芳呢,這種事,不就是我們治安科該做的嘛,對吧?為了對受害者公平起見,不能再讓閒雜人等靠近秦梅芳,迫害她!
因為啊,這魯兆輝案子還沒有弄清呢,就想把人抓起來!可這是孕婦啊,怎麼能隨便抓呢?現在還把人孕婦給打了,人家家裡三代單傳,可等著孩子傳宗接代的呢!你說這魯兆輝混蛋不混蛋……」
秦凝沒等他說完,抬眼掃了他一下,打斷了他:「盛科長,我只是問一下,我能進去看秦梅芳嗎?我沒有時間聽你造同事的謠。」
盛剛噎住。
他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掃視幾遍秦凝,一扯嘴角說:
「秦凝你看你說的!我這不是造謠!你就是太相信他!我知道你跟他走得挺近,但是,這算這樣,你們也不能合起伙來害人不是?
說什麼秦梅芳要害人,人家一個孕婦還能做什麼,我說,你可不能是要犯錯誤啊,為了一點子小事,讓魯兆輝替你公報私仇吧?」
秦凝猛地抬頭看住盛剛。
盛剛正滿眼邪惡的看著她,卻在對上秦凝眼睛的時候,他立刻躲開了眼,說:
「這個,這個不是我說的啊,我的意思是,局裡現在都知道,他魯兆輝在還沒有問清楚案情的情況下,讓另一個嫌疑人打人!
這是不對的啊!我們是警察啊,警察是什麼,要正直啊,對不對?秦凝,人家秦梅芳家屬會告魯兆輝的,一定會的!這會兒家屬在醫生那兒問呢,魯兆輝有得虧吃呢,你,還是別摻和在裡頭了!」
秦凝深吸一口氣,垂下眼,掩蓋住她冰冷的眸子,說道:
「盛科長,我看你真的誤會了。我只是要進病房看一下秦梅芳的情況,畢竟又是親戚又是同村的,我也不是啥閒雜人等吧?
我進去看一下,要是她需要什麼,我興許還能幫個忙呢,你要是不放心,你過一會兒進來看,再說這病房裡還有別的人呢嗎,難道我還能進去害她不成?盛科長你不是比誰都能耐大嗎,怎麼,連這點也不通融呀?」
她靜靜站著,看起來恬靜溫和極了。
從盛剛的角度看過去,她瓷白的臉一片安然,她嘴角輕勾著,似乎還帶著溫柔笑意,話語都是平穩又溫順的。
尤其最後一句話,怎麼聽著,都有一點誇讚他盛剛的意思,呃……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撒嬌的味道?
盛剛喉頭處滾了滾,笑起來,說:「你看你這……你這是求我呢啊?」
秦凝依然埋著頭:「你要是覺得是求你,那就是求你唄。」
盛剛手摸著脖子搓了搓,笑著說:「好好,那,你先進去?我一會兒來陪你。啊?」
盛剛去開了門,讓秦凝進去了,他自己手搭在門口,往裡頭看了一會兒,看著秦凝安靜的在秦梅芳床邊的一隻骨牌凳子上坐下了,他才毫無顧忌的對她笑著,大聲說:
「一會兒我來陪你啊!」
這一聲,使病房裡兩個正聊天的女病人,都特意的對秦凝看了幾下,也使秦凝面前病床上的人——秦梅芳睜開了眼。
秦凝看著她。
她的一條腿露出來,打著厚厚的石膏,呆在一個架子上;她的上半身,蓋在一條印著紅十字的被子裡,被子很破舊,黃黃的白,露出她青紫的脖子、裸漏著的肩膀、以及纏了綁帶的胸口;
而她的整張臉,是烏青的,嘴唇腫的翻起來,鼻樑中間貼著紗布,也不知道是鼻樑斷了還是傷了;顴骨處高高腫起來,看起來油光鋥亮,整個眼圈周圍一團青紫,所以,她的眼睛很難張開,只是像瞌睡的人似的,惺忪著眼。
然而,就這麼一雙看似惺忪無法睜大的眼裡,依然迸發出一種濃濃的仇恨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