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臨時抱不上佛腳
2023-09-21 00:10:34 作者: 列無暇
任東升聽到任阿山的話,驚得靈魂出竅,啥也顧不得了,十米衝刺過去:
「姐姐!不對的,不對的啊!你這樣,我算什麼啊!你當我們是什麼呀!」
房秀娟小跑了七八里地,這會兒都跑不動了,離著十多米呢,大喊起來:
「有我們在,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啊!屋子是我們的呀!八百塊也是我們的啊!」
任阿山回頭看看他們,只當沒有看見,繼續和隊長說話:
「隊長,現在就是另外那半邊屋子呢,任東升他們還住著,那麼這個買房子的小秦,有兩個打算,要麼她砌成豬圈養豬,要麼租出去,三塊錢一個月!
依我看,鄉下租是租不出去的,那就麻煩你多喊幾個人來,把裡頭的東西幫我搬出來,買主要重新隔一隔的呢!那,這個香菸拿去發!」
任阿山把香菸遞過去,隊長趕緊接了,看一眼急喘氣跑到身前的任東升,說:
「東升,你回來了,正好正好,你爺的屋子賣了,我們幾個做的證,那麼你那邊怎麼說?租的話是三塊錢一個月,你不要就趕緊搬出去,人家要砌圍牆蓋豬圈。」
任東升都要哭了,一邊大力喘氣,一邊說:
「隊長……你,你不作興的啊!你……我們是兒子,兒子啊,哪裡有讓兒子搬出去的呢?天底下有這樣的事情嗎?不對的,這樣不對的……」
隊長看看他,手裡的香菸緊了緊,臉一板,說:
「什麼不作興作興的,你可別來呲懟我!清官難斷家務事啊,你家老子兒子間的事情我也不好說。
不過,不是我這會兒要說你,你這有些事做的,我也看不上!你家爺老頭子跌斷了骨頭,你也沒跟我說,只是說病了住院了,你這個兒子還只管跟著出工!
現在你姐姐路遠迢迢的來問我,倒好像我這個隊長不近人情,連這種事情都不放你假似的,你說說,我是那樣的人嗎?你不覺得,你也太要錢了一些?
當然啦,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這個隊長管不到你這種事情上,但這房子是你爺老頭子蓋的,他要賣,我也管不著!」
隊長話落,周遭受了任阿山香菸的幾個副隊長、會計等人,也不禁開始數落起任東升來:
「就是啊,東升你也確實不應該,老頭子骨頭斷了,你怎麼還幹活呢,這種情況嘛肯定要去照顧的呀!」
「自己做的不好,能怪誰呢!要是我,我也把屋子賣了,兒子都靠不著,靠傍誰!」
「哎呀,現在也好,貴均老爺叔有錢喔,有的人來當孝子的哦!哈哈哈!」
大家東一句西一句,說的任東升抬不起頭來,房秀娟一看形勢不妙,坐在地下就大哭大喊了起來:
「不是的啊,不對的啊,你們欺負我們啊,冤枉啊,你們不看看,我們不是剛從醫院回來嗎,你們一個個踩低爬高,看見我大姑娘回來了,就去巴結她啊,作孽啊,我們日日服侍老人啊,現在落得這樣啊!啊!」
隊長几個都是男人,這會兒見房秀娟坐在地上撒潑大哭,一時倒也沒有辦法。
不過,這會兒,村里大多數的人都在地里出工,房秀娟哭的再大聲,只有幾個老人,拄著拐杖遠遠的看看,並沒有人來搭理房秀娟。
任阿山看看弟媳婦的樣子,心裡好不暢快,只管大著嗓門說:
「隊長,他們是好人,壞人我來做,我爺還在醫院等著我們回去顧呢,現在既然字據寫好了,那麼就趁著我在,把東面屋子的東西給搬出來吧,要不然,我八百塊房子錢不好給我爺拿到手的啊!來來來,多喊幾個人來幫忙,我……我出五角錢一個人!」
用錢砸人的方法,今天在醫院的時候,任阿山已經看秦凝演示過了,此時深有體會,也已經GET到重點了,但氣勢沒有秦凝足,給減了一半。
即便這樣,隊長几個人也很起勁,立刻說:
「好好好,那,老根頭,你去再喊幾個人來,把任東升那邊搬一搬!」
這下好了,房秀娟哭也來不及了,趕緊一骨碌爬起來,跑到自己的屋子那邊去擋住門,呲牙大喊:
「我看誰敢!你們這樣不對的!我不搬!你們要麼弄死我!」
這麼耍橫,眾人一時也無法,任阿山悄悄的看看站在一邊一聲不響的秦凝,求助。
秦凝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慢慢的晃了出來,和秀才村的隊長慢吞吞的說:
「隊長,算了,既然人家不願意搬,那,這半邊屋子,我不要了,麻煩你叫幾個人來幫我卸了屋面吧,一個鐘頭裡面卸完,我給十塊錢。」
啊哦!
隊長眼睛眨眨,真看不出來啊,這麼個小細娘,出手比任阿山那個官太太還要大方,十塊錢啊!
十塊錢啊!卸個屋面算什麼呀,她要是開口,幫她把整個屋子推倒也行!
隊長一笑,洪鐘似的聲音響起來:「這容易!我們幾個就好幫你辦妥了!四毛!拿梯子來,上屋面!」
房秀娟要瘋了,她再撒潑,就她一個人,就算再加上任東升,也是來不及擋到屋面上去的啊!
房秀娟什麼也顧不上了,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任阿山的大腿:
「姐啊!大姐啊!你不要這樣啊!有話好好說啊!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啊!我們還有雪君雪靜,你們把房子拆了,我們住哪裡啊!雪君的爹,你個沒用的男人,你倒是快來求姐姐啊!」
房秀娟一聲喚,任東升也撲過來,抱住任阿山另一邊大腿:
「姐姐,啊姐姐啊,不要這樣啊,你要逼死我們啊,不要這樣啊!」
任阿山低頭看看腳下的兩個人,心中感概萬千。
人啊,真的是善的怕惡的,惡的怕橫的,橫的怕有本事的,她憋屈了這麼些年,終於,在今天,有了任東升真正求她的一天!
想想她容易嗎?人在遠方,心掛故鄉,日日的照顧婆婆,以為別人也會像她一樣,對老人多有敬重。
哪裡知道,人心真的不一樣的,從房秀娟罵秦凝的話里,她能聽出來,這兒子兒媳婦,對老人是多麼的怠慢,不說別的,江南天氣多麼陰濕,竟然讓父親一個快八十歲的老頭,一年不洗曬被子,怎麼做得出來啊!
任阿山氣得抖著手指,說:
「不要多說了,既然你們是這麼想我的,這個惡人我做定了。這個屋子,已經賣給小凝了,她要拆要賣要租都是她的事情,跟我無關,但爺誰也指望不上,以後還要請人照顧,我得把房子處理好了拿錢,你們別抱住我!」
「我們顧!我們顧!姐姐,爺我們顧啊!」房秀娟大喊。
任阿山冷笑:
「我可不敢請你顧!你不是都說了嗎,年紀大了,活動手腳是應該的,如今活動的爺都掉河裡了,你多能啊!起開!賣了房子有錢了,我給爺請人!起開,別抱住我!」
任阿山吃力的抖動著腳,可任東升夫妻緊緊抱住不放,因為這個時候,去抱秦凝,他們到底還做不出來啊。
任東升此時也顧不上請教房秀娟了,眼角餘光里,隊長他們的梯子都已經拿來了啊!
任東升趕緊認錯:
「姐姐!我們錯了!我們錯了還不行嗎?今後爺我們一定好好顧!真的,我請假在家顧!姐姐,房子不能拆啊,姐姐!我是爺的兒子啊!你拆了房子,叫我們去哪兒啊!」
成屹峰走過來,一把拎住任東升,大力拖開,說:
「你們這是幹什麼,摔著了我娘,我跟你們沒完!不要抱著她了,你們屋頂要掀了啊!」
房秀娟回頭一看,可不是,副隊長已經爬上屋頂去了呢!
房秀娟大哭,這回真的大哭了:
「啊,姐姐,不能這樣啊,那你們到底要我們怎麼樣啊,啊,不要啊!秦凝,小凝,你不要這樣啊!我們都是至親啊!小凝,好了好了,我錯了,我不該罵你,你快點叫他們不要拆了啊!」
房秀娟手腳並用的從任阿山身邊爬到秦凝身邊,要去抱秦凝大腿,成屹峰趕緊往前一步,擋住了路:「幹嘛呢這是!」他可不能讓房秀娟傷了秦凝。
可秦凝看著成屹峰的背影,還很不滿,這人,他擋著幹什麼呢,之前在病房,人太多,她的空間之力不敢隨便使,這會兒人少一點,她還準備讓房秀娟撲過來的時候,摔個狗吃屎呢!
秦凝暗自搖了搖頭,只好從成屹峰背後探出頭,慢悠悠說:
「這位大嬸,不拆房子也可以,你們出錢租啊!三塊錢一個月,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半個小時以後。
隊長等人扛著梯子,一人拿著一塊錢,笑嘻嘻的和秦凝道別:
「細娘,現在,你可也是我們生產隊的人啊!以後有事儘管找我們啊,啊哈哈,再會再會啊!」
東灶間裡,房秀娟氣得咬牙,卻沒有辦法,好漢不吃眼前虧,眼看著屋子真的要掀掉屋頂了,十二塊錢只好先掏出來。
哎唷,心疼死她了,死X丫頭,說什麼房子三個月起租,還要押一個月的押金,花頭這麼多,她怎麼不去死啊!
這可好,以後,可怎麼把這十二塊錢拿回來呢?
任東升蹲在門口,看成屹峰指揮著幾個匠人,正說話:
「……對,從這裡,到那裡,砌一堵牆,對,高一點,完全隔斷,就今後如果那半邊人家不租了,直接獨立院子的那種……」
任東升眼淚就流了下來。
唉,事情怎麼就成這樣了呢,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爺就恨自己恨成這樣了嗎?
洗洗被子什麼的,真的很重要嗎?
請一個外頭人照顧,真的比他這個兒子好嗎?
那八百塊,真的在爺手裡嗎?
以後,爺真的不要他了嗎?
西灶間裡。
任阿山終於有空細細打量自己從小住的地方,很多東西沒有變,但看得出來,好多地方,是有人收拾的。
原本一個很高的廚,搬在了地上,大概怕老人拿不到東西;
被子什麼的,都還很鬆軟,一看就是勤洗勤曬的樣子;
外頭灶間還砌了個炕,老人的衣服也多了許多,且一個都是好貨色。
任阿山看看正在給老人整理衣服的秦凝,心裡是真心誠意的感激、和五體投地的服氣。
她走過去,溫聲問:「小凝,你說,這樣以後,他們會對爺好點嗎?」
秦凝搖搖頭:
「現在還不知道。但,看在錢的份上,他們會努力的。一下子拿出十二塊,房秀娟肯定心疼死了,等過幾個月,要是她有討好的跡象,我就少收一點,她會再討好一點的,慢慢來吧。
急不來的。要是按著我的想法,肯定再也不理那對夫妻了。可今天舅公一聽房秀娟提婆婆,舅公臉色就很不好,我看,要是真的讓舅公和他們一下子連根斬斷,只怕舅公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還是不願意的,畢竟這麼多年的父子情分。
所以我暫時沒讓隊裡寫什麼告示了,先放他們一馬,給他們改過的機會,也是讓舅公有個心裡緩一緩的機會,別舅公現在不想我們為難,只自己心裡悶著說願意,可偷偷的還覺得他自己絕情呢。」
任阿山定定看著秦凝,好一會兒,重重的嘆了口氣,在任貴均的床邊坐了下來:
「唉!你真是……比我這個女兒還細心體貼,還替他想著這些!我……我確實,只會生氣,只會吵吵的,其實,要不是你幫著想這個主意,我還真是拿任東升夫妻沒法子啊!」
秦凝見她神情鬱悶,便苦笑了一下,說:
「呵呵,其實我也是沒法子。舅公之前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但我來了我娘這邊的這兩年,其實過得很辛苦,我看著不落忍才常常幫手,可他還不讓我寫信告訴您呢!」
任阿山想著房秀娟那些既是罵秦凝,其實也是揭發了自己怠慢老人的話,再想想父親這些年的處境,無比心酸起來。
可她能怎麼辦呢?她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幾瓣啊!
任阿山抬眼看著秦凝,一時說不出話:「小凝,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