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叫錯了娘
2023-09-21 00:10:34 作者: 列無暇
金秀依然站在剛才的地方。
直到秦月珍吃了好幾口飯,她才走過來,一張臉古怪的扭了好幾扭,低聲說:「你,你要是敢出去胡說八道,看我不抽死你!」
秦月珍沒看她,淡淡的說:「你要是上慈,我自然下孝,你是我奶奶,我也是要臉的啊。是吧?」
金秀沒應,慢慢的走去灶下,快要到的時候,腳磕在攔柴火的半米高矮牆上,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秦月珍一點也不同情她,只管吃飯。
她今天說的話,深藏在這身子的記憶中,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秦月珍大概六七歲,每天睡在金秀的腳後頭,金秀也不過四十多歲。
有一天很晚了,秦月珍的大姑——秦雲香,趕著十多里路,哭著跑回家,向金秀要一點錢,給發高燒的女兒治病。
金秀說沒有,秦雲香就和金秀壓著聲音吵架。
秦雲香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著把錢都給老許頭買煙抽了!這麼大歲數了,還和他來往,我看你再有那鑽在柴垛子裡,被狗叼走了衣服的時候,還找誰給你拿衣服!」
金秀就狠狠打了秦雲香一耳光,罵道:
「你倒管起我來了!你要不嫌丟臉,你去跟人說你娘我偷漢子啊!我看你當女兒的有沒有臉!不就讓你拿了一回衣服,你就在那兒念叨了好幾回,你要是下次再敢提,我就豁出老臉說是你跟他好的,我看誰沒臉!行了,給你三塊錢,以後別再回來了,過年也別回來!」
秦雲香哭著走了,真的好些年沒回來娘家了。
當時才六七歲的秦月珍,蜷縮在被子裡大氣都不敢出,就生怕金秀知道她醒著聽了這些話去,可別掐死了她。
老許頭,是村子東頭的一個中年男人,有家有口的,平時就是愛和婦女們說笑幾句,卻不知道,這人實在不是個好人。
那段日子,金秀晚上常常偷偷的出去,直到和秦雲香相罵的大約三四個月以後,老許頭出事。
老許頭和鄰村的一個寡婦在鄰村生產隊的養豬棚里偷情,被人撞見了,老許頭拎上褲子就逃,寡婦卻被人看清了臉。
農村嘛,出了這種事,還不得被人唾沫星子噴死啊,那寡婦被人家說的實在沒臉,沒過幾天就在家裡吊死了。可這事實在丟人,人死了,那寡婦的兒子媳婦都不願意收屍,還是那個生產隊的隊長出面、幫著收拾了埋了。
好多人知道是老許頭做下的孽,但農村在這種事情上,對女人比較苛刻,對男人,大多都是一笑置之,老許頭沒過多久,依然大膽的出門對著各類女人獻殷勤,但女人們都怕了,不再敢隨便的和他說笑了。
金秀也怕了,大概也有點寒心了,小小的秦月珍那段時間沒少受她的打,大概是沒想到這個老許頭在外面不止她一個女人吧,金秀有時候晚上睡著睡著,就會把秦月珍拉起來打一頓,打還不解氣,常常還往她的大腿那裡掐,一邊掐一邊罵:「掐死你個小**,我叫你勾引人,我叫你勾引人!」
秦月珍的記憶里,是逆來順受慣了,可現在不是換了芯子了麼,現在的秦月珍想著記憶里的事,真恨不得打金秀一頓。
原本,秦月珍已經有了去和秦阿南過日子的打算,那隻要這家子對她好好的,她才不會去招惹誰呢!誰知道金秀出口就傷人,不管秦月珍是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那些偷漢養漢的話該不該說,還連帶著罵上了無辜的秦阿南,秦月珍就一刻也不打算饒她了。
這種面上和人好、最好時時沾人家一點便宜,背後卻信口開河的污衊辱罵別人的女人,秦月珍最看不慣了!親奶奶也不行!
秦月珍只管吃飯,快要吃好的時候,莫桂花進來了。
「娘,還沒點燈呢?……呀!你,你,誰給你的膽子,你爹你弟弟還沒吃呢,你倒吃上了!」
莫桂花剛開始還以為坐在桌子上吃飯的是金秀,直等到舉著煤油燈到灶後去點火,看見金秀的臉閃在灶頭後面,才回過味道來,哦,剛才她還叫了秦月珍一聲娘呢,莫桂花就指著秦月珍罵了起來。
秦月珍在她剛點上的煤油燈里淡然的笑著,說:
「哦,奶奶給我的膽子啊!我今天在河裡頭救了她的大孫子,她可不讓我先吃了嘛!你們慢用啊,我累了,我洗洗先睡了啊!」
說完,她斯斯然的去拿了木頭盆子,舀了點湯罐里的水,回房裡去了。
身後,莫桂花還在咋呼:「娘,你看看,你看看這個小死逼那死樣子,我叫她爹來收拾她!」
金秀一聲吼:「行了!不就先吃了一碗飯嘛,吵什麼,叫你男人和兒子來吃吧,菜也煮好了。」
夜裡的鄉村,很快陷入了安靜,連心裡諸多不滿的莫桂花,最終也幫兒子洗了手腳去睡覺了。
秦月珍聽著金秀也上了床,先在床上翻了好一會兒身,但白天的勞作還是使她沉沉的睡了過去,在那張舊架子床上發出挺大的鼾聲。
秦月珍又等了一會兒,等到那鼾聲十分的平穩了,她才悄悄的起來,悄悄的開了後門出去。
月光昏暗,四周一片寂靜。
秦月珍推開了秦阿南的後門。
秦阿南坐在一盞煤油燈的後面,正等著秦月珍,見她進來,立刻舉著燈走了過來:「睡了,都睡下了。」
秦月珍點點頭:「東西都準備好了?」
「來,你來看看,都放在我房裡了。」
秦月珍熟門熟路的進了秦阿南的房間,只見面向西邊的牆上,已經架好了梯子,地上還放了一個籃子,籃子用一塊白布蓋著。
秦月珍把那塊白布揭開,把裡面兩件衣服拿出來看了看,便只管往自己身上穿。
一會兒的,她轉回身給秦阿南看:「怎麼樣?」
秦阿南看著眼前一個小身板,穿了件又長又大的斜襟棉襖,倒像是一二十年前的人,眼淚又下來了:
「我娘是真瘦,你看你都能穿上她的襖子,現在是再也沒有人穿這種大袖子衣服了。唉!小珍,虧得你一直記著她有這麼一件衣服。」
秦月珍擺擺手說:「南好叔你先別哭了,把另外的東西拿來我塞在衣服里。你等我上去了,你就趕緊把梯子拿走啊,千萬不要露餡了。」
說著,她就跨上了旁邊的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