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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52:41 作者: 阿阮有酒
他緩緩勾起唇角,瞳孔里卻泛著冷意,「如果不是昨天,我都不知道,比起那塊手錶被你不經允許擅自拿起來,原來我更在意和你吵架這件事。」
男人語氣微頓,覆滿冷意的琥珀色瞳孔里暗潮起伏,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衝破桎梏噴涌而出。然而下一秒,他垂眸斂去眼中的波濤,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你當初跟我說,為什麼會喜歡我?」
江白鷺愣了愣,回憶起自己當時的託辭,沉默一秒開口道:「一見鍾情。你知道的,」他琢磨了一下對方話里的情緒,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卻仍舊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睛,緩聲補充,「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一見鍾情?狗屁的一見鍾情。」岑戈打斷江白鷺的話,拖過他的手腕將他重重地按在牆上,瞳孔里的冰寒倏的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熊熊燃燒的怒火,以及怒到極致時隱隱發紅的雙眼。如同要吃他的肉吞他的血般,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江白鷺,你他媽,是把我當你前男友的替身?」
第50章
江白鷺面露愕然。
岑戈卻誤以為對方一副心思被拆穿的模樣,更是怒不可遏,呼吸間胸膛劇烈地起伏,最後微微闔了闔眼皮,轉身回到沙發邊坐下來。心臟卻像是無止盡地沉入海底,前所未有的濃烈無力感鋪天蓋地地漫過來。
男人瞳孔里承載怒意的淡淡赤色倏然隱去,仿佛上一秒被他按在牆上逼問都是江白鷺臆想出來的錯覺,岑戈將口袋裡的照片摔到茶几上,「照片給你。」
說完,他微微一頓。像是在極力平復語氣中的情緒,又像是雷雨夜颶風來臨前粉飾太平的序曲。
江白鷺朝茶几旁走了兩步。
岑戈驟然抬起眼皮來,目光如削鐵如泥的利劍般將他釘在原地,聲音像是裹在寒冰里,「拿上照片,給我滾。」
江白鷺漂亮的瞳孔驟然輕縮,卻直勾勾地望著他,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岑戈似是不耐煩到極致般,看上去完全像是失掉了和他無意義耗時間的耐心,裹著滿身冰冷凌厲氣勢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玄關邁去。
江白鷺終於緊緊地皺起眉來,語氣不穩地朝男人的背影喊:「岑戈。」
岑戈置若罔聞地勾過鞋柜上方的車鑰匙,掌心握上大門的門把手。
江白鷺腦海中一片空白,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睛裡甚至捕捉不到任何焦點,耳朵里卻仍舊將自己驟然抬高的聲音聽得真切:「克里斯,你他媽給我站住!」
岑戈推門的那隻手下意識地停頓了一秒。然而僅僅是這一秒,卻也完全足夠他將江白鷺情急之下吐出來的英文完整地收入大腦中的信息處理中心——
他聽懂了江白鷺話里的意思,也聽出來江白鷺對自己的陌生稱呼。
很多時候,硬下心腸需要用長長久久的時間來進行鋪墊。而往往,心軟只需要一個瞬間。
就在江白鷺的聲音落入耳廓里的那個瞬間,岑戈清晰地聽見,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發出了如同破冰一般輕輕碎開的聲響。他無不煩躁而又惱怒地意識到,他心軟了。
岑戈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視線卻在掃過江白鷺微微發紅的眼尾時,明顯地頓住了。所有滑到唇邊意圖在下一秒反唇相譏的話語統統煙消雲散,岑戈極為克制地繃住下顎,無意識地維持自己面上的漠然。
江白鷺被他突如其來的回身弄得措手不及,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終於似回過神來般,飛快地抬起手來抹了一下眼角。
下一秒,他面色恢復如常,開口時嗓音卻仍舊暗啞:「你說得沒錯,我的的確確是對我的前男友舊情難忘。你也說得很對,我有時候看著你,腦子裡的的確確想的卻是我的前男友。」
岑戈眸中怒意沸騰地盯著他,臉上的溫度再度直降入零點以下。
「但是……」江白鷺輕聲喃喃道。
「但是,」他目光如炬地抬起臉來,似是平平直述又似是咬牙控訴,「我那該死的前男友,他的父親是中國人,他的母親是美國人。他是中美混血,他的瞳孔顏色是漂亮的琥珀色,發色卻是和我一樣的黑色。」
「他的父親在中國家大業大,他的母親去世前是美國名望平平的小提琴曲演奏家,所以他喜歡聽小提琴曲,還總是笑我聽流行歌俗不可耐。」
「他背上的紋身是一隻藍色的海鯨,圖案是我挑的,他曾經百般嫌棄海鯨過於娘炮,卻在我生日那天把那隻海鯨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我。」
「他的母親在去世以前留給他一枚戒指,讓他送給他未來的女朋友,最後他送給了我。」
「他知道我不會打架,因為他曾經和我打過一架。關於我小名的具體來由,我只告訴過他一個人。我曾在他生日時送過他一塊銀色手錶,我還送過他一件深褐色的情侶衛衣。」
「他喜歡吃西餐,不喜歡吃中餐。他在和我談戀愛以前,一直堅信不疑地以為自己是直男。」
江白鷺最後停頓一秒,瞳孔里如有瀲灩水波晃蕩而過,似嘆息似難過,「他離開的那一天,是兩年前的三月十三號。」
岑戈神色怔怔地望向他。
直到此時此刻,埋在男人體內的那根引線終於被徹頭徹尾地拔起來。江白鷺緊緊拽住那根線的線頭,將許許多多系在線上的過往一一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