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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46:06 作者: 地生花
「你,怎麼才呃來,我害呃怕。」
陳立根表情微僵,扭頭看向被甩到路邊爬不起的張母,狹長的眼眸煞氣騰騰,帶著不寒而慄的冷厲。
他攥緊了拳頭,骨頭捏著咔咔咔作響,胸腔那顆心臟響得劇烈,手背青筋可見,臉上跟鍍了層霜生人勿進似的,他大步要朝張母走去,但一動,褂子被拽住。
李月秋打著嗝,喘氣都不穩,見陳立根要走開,急的什麼都顧不住就拽緊了人,她哪都不想陳立根去,就想陳立根和她呆著,拽住人的時候還冒出個小小的鼻涕泡來,「你呃,別走。」拽在褂子上的力道更重了,纖細的手指嫩的像是雨後的筍尖。
陳立根一雙腳步杵在原地,硬是沒能再邁開了。
「月秋!」隨後趕到的李大有滿目猩紅,聲音喊得微微破音,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沖了過來。
他褲子上擦破了個大洞,跑得一膝蓋的血,因為太急,他沒從圍牆上直接翻出來,整個人是從牆頭跌下來的,膝蓋被砸的厲害,血糊糊的像是破了一窟窿,這麼湊近,李月秋鼻間的血腥味更重了。
李月秋難受得有些想發乾嘔,拽著陳立根衣角的手捏的更緊的。
綠茵茵的苞米地原本長的鬱鬱蔥蔥,長得頂好的糧食,再過不久就能掰下黃橙橙的玉米棒子,但如今被砍得東倒西歪,亂七八糟,糟蹋了一地的好糧食,可想可知那把鐮刀有多鋒利,如果再晚點,月秋也會跟倒在地上的苞米杆一樣被砍成好幾段。
李大有悔得腸子都要青了,都是他惹的禍事,都是他!如果沒惹上張家,啥事都不會發生,是他眼瞎,險些害了自個,如今又害了月秋,李大有後怕的厲害,活到這個年紀,他頭一次怕得這麼厲害,也把張家徹底的恨毒了。
就是進派出所,被勞改,要槍斃吃花生米,他也沒怕成這樣,此刻他恨毒了張家的人,巴不得他們全死絕了,甚至想起自己曾經對著張家好聲好氣的,簡直是蠢如豬狗,腦殼有問題。
他冰涼粗糙的手握住李月秋的肩膀,李月秋單薄的身子驚懼的抖了一下,朝身邊的陳立根靠的更緊,整個人怯怯的,她這副樣子,李大有碰都不敢碰人,只敢輕聲問話,用視線上下查看人傷著沒。
緩了好一會李月秋岔過氣來,手依舊緊緊的拽著陳立根的褂子,對著李大有拼命搖頭又拼命點頭,孱弱的像是雨淋過過的海棠花。
根本表達不清個意思,受驚過度也不知道是傷著了還是沒傷著。
這時拿著棍棒的村民大聲吆喝著陸陸續續趕到,同一個村的,甭管關係好不好,發生事情都得相互搭把手,何況這是殺人想要人命的事情,這要是張母砍完一個又繼續砍第二個,恐怕連自個都要遭殃。
到了地方,一個兩個見到這樣的場面,看看地上已經沒有攻擊力的張母,一陣唏噓,吆喝的話也說不出來了,視線都在陳立根這個外村人上打轉,都曉得陳立根力大如牛,幹活的一把好手,一身的腱子肉,精瘦精瘦的,都是力氣。
之前生產隊沒取消,大夥賺工分一起幹活的時候,聽說桃源村的生產隊大隊長覺得陳立根這個刺頭不服管教,專門把陳立根一個人派去挖深山的溝渠,賺一樣的工分,但活計有輕有重,大多人都不樂意去做重的,不過大隊長給人分啥就得幹啥,想多賺工分也成,那就是多干,那個時候陳立根才多大的年紀,和他一樣年紀的娃子就只乾乾輕省的活計,挖啥溝渠,就是挖地也不見得能有多利索。
溝渠難挖的很哩,溝渠里都是硬邦邦的石頭,水汽又重,除了石頭,還有長了好些年的樹樁,一鋤頭下去,鋤頭都得蹶了哩,咋挖啊,即使挖下來了,工分還沒有幾個。
這樣好賴的活計,沒個二三十個的年輕漢子根本挖不下來,並且二三十個人就算了,還得找會點子技術的,不然埋頭使憨力也是不成的,力道得用在對的地方,把那樣難挖的溝渠丟給陳立根一個半大的小子,力氣不大,又沒啥技術,完全就是欺負折騰人。
可陳立根愣是自個挖完了,如今那條溝渠已經成了一條清澈寬綽的小溪,莊稼澆灌的時候村里人總要去打水,算是莊稼地里必要的澆灌水了。
陳立根挖溝渠厲害,干別的活也不在話下,農忙扛麥子的時候是一大主力,麥子沉,漢子們最多扛兩袋,陳立根最多能扛四代,當時他們水灣村裡的隊長還嘆道說,要是陳立根是他們村裡的人,每年的糧食指標都得蹭蹭上去不少,肯定得成為這十里八鄉的模範村。
村裡的年輕人聽了隊長的話不服氣,嗐,咋多了一個年輕漢子就能帶動村里生產了,他們幹活也不孬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於是專門約著去桃源村瞅了一眼,看完之後嘴上依舊沒個好話,但從沒再說自個幹活比陳立根厲害了。
現在,又親眼看到陳立根的這把子力氣,著實讓他們目瞪口呆。瞧瞧,鐮刀柄都徒手掰斷了,雖然刀柄是木頭做的,也沒多粗,但村里鄉下自家的鐮刀柄都是用的老栗樹做的,老栗樹堅韌,又比嫩栗樹年歲久,硬邦邦的拿來做屋裡的柱子房梁都能好幾十年的經久不衰,這都能掰斷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而且張母雖然是個女人,女人的力氣是肯定比過男人的,但直接能把人拎起扔輕飄飄石塊似的把人扔出好一段遠,這得多大的力氣,再看看地上的張母被這麼一甩一扔,嘔了口血,已經暈厥過去,絲毫不見幾分鐘之前砍人的凶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