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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35:16 作者: 容黎
「公子我最不喜那種清高之人,他不是不會彎腰嗎?公子就讓他多栽幾次跟頭到時候就會了。」
小廝沉默不語,雖說這世上的仇與怨有時候來的就是這般莫名其妙,可想法設法要斷人家的前程未免太不上道,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數年寒窗苦讀若這次功敗垂成,比要人命還殘忍。
趙英自說自話了半天,身邊人無回應,笑了一聲:「怎麼?瞧不上你主子?」
「小的不敢。」
七月中旬,林書安新抄的一批書要交付於書齋,因為要的急,他從官學出來抄近路走進一條小巷子裡。
這兩年他得府城聚賢書齋掌柜的賞識接了不少與他來說大有益處的活,讀書人最愛書,尤其是被世家大族珍藏在藏書樓的孤本,那是他們這些寒門學子一輩子都難觸及的珍寶。
臨近鄉試,他原本打算收心安心複習,直到掌柜的說起這本名為《花間集》的孤本,他心中大動,這是前朝頗有盛名的大才子魏延所著,後來朝代更迭,戰火四起,待天下大定,留存於世的竟只剩這一本了。
林書安自然聽過盛名,如此難得的好運氣他怎捨得拒絕。
從掌柜的那裡的知道這孤本是前年從朝中退下來的一品大官的私藏,原本不輕易示人,是這位大官府上的公子親自找掌柜的選人謄抄,雖不知為何如此,惹來眾多書生眼饞。
這種好事落在他頭上,自然也招來眾多人的羨慕及嫉妒。
走至今日這一步,越發覺得在桃花村的日子才是最安穩的,遇到的人也是最純良的。
走得越高,憂心事越多,心思複雜之人也越多,凡事都不在單純,看似前程風光,實則如入泥流,將來能不能洗得清全看他能否把得住。
他平時不願意走這條巷子,牆角堆滿雜物不說,時常有婦人從窗戶上往下倒髒水,天氣熱些還好,若是到了隆冬時節,全結成了冰,讓本就坑坑窪窪的路越發難走。
此時巷子裡來往的人不多,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懷抱罈子的老婦人,那婦人衣著粗鄙,滿面滄桑,彎腰埋頭看著地面大步往前走,時不時抬頭看一眼,。
兩人各走各路,原本相安無事,只在走至一處坑窪之處,那老婦人一腳踩在坑裡,身體晃了晃,林書安快步要過去扶人,卻見那婦人將手裡的罈子摔了出去,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小巷子裡顯得過分刺耳。
頭頂傳來木窗被推開的吱呀聲,老婦人拍著大腿心疼地嚷:「我這半罈子醋。」說著往前走了兩步,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痛苦的直哼哼。
林書安再走近的那刻突然往後退了幾步,而就在此時從小樓窗戶上一盆水潑下來,澆了那老婦人一身。
那老婦人渾身濕透,指著林書安直埋怨:「你這孩子心腸怎麼這麼壞?看我一把年紀摔了也不知道扶起我來。」
林書安這才上前去將老人拉起,聲音清冷:「老人家,這話倒不如問問您自己。得了人不少好處吧?不然使了這麼多年的罈子也不捨得砸了。」
老婦人的臉色當即垮下來,眼睛躲閃,倔強道:「你胡說,我只是崴了腳。」
「巷子口旁邊就是糧油鋪子,為了不堵著路幾大車糧食經常停放在巷子裡,日久天長,鋪的青石板都壓斷了,我看您方才走的甚是穩當,不像是頭回走。我無意冒犯,只是您這穿著想來家中艱難,往日寧肯自己摔了也不捨得砸碎罈子,今兒如此大方,又因為這罈子的聲音,樓上的人往下倒水。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不知你在說什麼。」老老婦人推了他一把,見他懷裡用布裹著的看似書本東西落在泥水中,匆匆跑走了。
林書安布包拿起來,看了眼上面被水打濕而變深的痕跡,眉眼間閃過一片凝重。
不必說這擺明了就是沖他而來,想來人已經在書齋里等著他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熱鬧非凡,馬脖子上的鈴鐺脆響,往常稍顯安靜的書齋門前停了一駕華貴的馬車,馬車上偌大的梁字正是《花間集》的主人。
即便退下來的大官,威嚴猶在,尤其是在山高皇帝遠的小地方,便是知府見了都得自稱下官,可以說無人敢惹。
此時梁家大爺正面色沉凝地坐在隔間中,林書安從外面進來,正好見他心煩意亂地將端起來的茶盞重重擱在桌子上,經身邊人提醒抬眼看過來,臉色不愉道:「你可讓爺好等,東西呢?」
下人從林書安手上不客氣地拽過布包,手上一陣濕黏,瞬間臉色大變,快步走到梁大爺身邊將東西遞過去,果然自家主子的臉色當即沉下來,怒氣上涌,一張寬厚的臉上布滿要吃人的表情。
可不是,老爺最喜愛的孤本在外飄零數年已經有些殘破,若不是世家好友相求,老爺壓根捨不得讓外人碰,誰知道千叮嚀萬囑咐還是出了岔子。
「好大的膽子,將我家老爺的珍藏之物毀成這般,你是何居心?」
梁家大爺強忍著怒氣瞪視林書安,朝他要個說法。
林書安拱拳行禮卻說道:「不知掌柜的在何處。」
他不接茬反而問出如此不相干的一句話,梁大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倒是一旁的下人怒火滔天:「放肆,這就是掌柜的精挑細選的人?此書價值連城,怕是你傾家蕩產都還不起。」
只是主僕兩沒有從他身上看到一點懼怕,男人身長如玉,腰杆筆直,不卑不亢,一副坦蕩模樣,倒不知該說他太狂妄還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