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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34:32 作者: 長著翅膀的大灰狼
    秦桑不敢看她,伏在冰冷的金磚地上,一動不敢動。

    「至於小離……她心智遲緩並不要緊,她仍然可以為哀家、為你、為千密一族做一件事,」端密太后起身,伸出那戴著華麗尖利金色護甲的手,將秦桑扶了起來,「桑桑,你跟哀家來。」

    **

    端密太后冰涼的手牽著秦桑,將她帶到了內室之中的密室。

    這掛著慕容江山畫像的密室,秦桑明里暗裡都曾進來過,但是當端密太后摸到畫像上的機關、那面牆緩緩移開、露出一條黑黢黢的暗道,秦桑像小離一樣目瞪口呆在那處。

    端密太后微微一笑,一言不發,攜著她的手走過那條狹窄幽暗的長長暗道。隨著前方一小塊光亮越來越近,有一股沁人心脾、令人聞之忘憂的奇異香味越來越濃烈,秦桑漸漸渾身發顫----她記得這香味!這是千密花的香味!

    千密花至陰至寒,傳說中有令人忘卻煩憂、捨生忘死的奇妙功效。千密一族幾百年來將千密花的圖樣紋在日常用具之上世代流傳,可是因它只長在千密聖地,自從千密一族被趕出聖地,已有幾百年未曾得見這種花。

    秦桑如遊魂一般被端密太后引入暗道盡頭那間小小的密室。

    這密室之中有極厲害的毒物,千密一族擅毒,秦桑更是其中高手,但是這種令人意志清醒卻渾身動彈不得的毒物,她聞所未聞!

    從密室門口起身子就開始麻痹,十步過後她已不能動了,端密太后卻表情如常、行動依然。

    秦桑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打量四周:這裡與外間的那個密室一般大小,幽謐整潔,只靠牆放著一張桌子,上頭有一方硯台、一幅卷著的字畫模樣的物事。

    端密太后鬆開她的手走過去,抬手緩緩展開了那一幅。

    秦桑看到那上頭繪著密密麻麻的紫色花紋,有幾處她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麒麟令!玄武令!

    暗夜谷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的圖騰盡在此!

    秦桑連握住拳頭都不能,僵著身子站在那裡,紫眸明亮,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幅圖,呼吸急促不已。

    端密太后也正凝視著那幅圖,低著頭輕聲道:「這方硯台和這幅圖,都是你父親當年親手製成的。」

    慕容江山天性聰穎,當年在端密太后的引導下博覽千密史籍,醉心探究,為回到千密聖地做了許多的事情,端密太后曾將這個兒子看做最大的希望。

    如今說起那時,她仍然忍不住嘴角微微揚起。

    「這硯台里摻了千密花的汁液,這幅圖也是用千密花的根精編織而成的。當年你父親幾次出宮探尋千密聖地,雖當時未能成功,卻機緣巧合帶回了幾株千密花,他按照書中古法製成了這方硯台與這幅圖。」端密太后抬起頭,看著一動不能動的秦桑,「他沒有告訴過你嗎?」

    秦桑想要搖頭,卻只能艱難的轉動眼珠表示。

    端密太后長長的嘆了口氣,「也對。他後來那麼厭惡千密一族,想來自然不會告訴你這些。」金色護甲輕輕拂過桌面,她輕聲道:「用這硯台磨出的墨將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拓在這幅圖上,再以至陰至純的千密族人心頭血浸透此圖,聖地的地圖就會顯現出來。」

    「桑桑,哀家也不願殺自己的親孫女。可是當今世上至陰至純的千密族人,除了你,大概只有她了----算起來,她是出生在千密聖地的孩子。她的血應當比你的更陰寒至純。」端密太后望著秦桑,柔聲道:「況且你是哀家最得力的幫手,哀家不願殺你,只能選擇殺了她。」

    「娘娘!」秦桑此時無法下跪,只能顫聲高叫:「臣願意就此死去!臣願意以心頭血染出聖地之圖!只要娘娘將臣的屍首帶回去與爹娘合葬一處,臣了無遺憾!」

    **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有很多同學問我年紀的問題,我查看了一下寫《卿本佳人》時寫的年表:慕容天下與端密太后是同齡,慕容天下登基是二十八歲,那個時候慕容江山十三歲。四年後他十七歲,與懷著秦桑的大皇子母妃私奔,大皇子當時是三歲。

    有問題要告訴我哦,紙書出版稿還能修正的。

    --------------------我是土豪好多~不要嘛~的分隔線------------------------

    ☆、68第六十八章

    **

    端密太后站在那裡靜靜望著年輕的女孩子,許久許久,她緩緩閉了閉紫眸,移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了那張絕色傾城的臉。

    「桑桑……你七歲就到了哀家身邊,這麼些年,哀家栽培了你,也一直利用著你,哀家原想著,等到千密一族統領天下之時,你便是我千密一族的聖女。桑桑,何苦為了一個小傻子捨棄你自己的性命?親生的姐妹,你在哀家身邊如何辛苦才到今天,她在鎮南王府無憂無慮這麼多年,也該她做些事、不枉對她的出生!」

    端密這番話,倒是真心誠意。不說這些年或多或少的情分,比起痴蠢又不聽話的紀小離,秦桑實在有用太多了。

    那毒物實在太厲害,秦桑已經連舌根都開始發麻,她猛咬舌尖,話語帶著鮮血香甜腥氣:「臣並不留戀這世間……小離已有了好歸宿,臣死也瞑目……若是、娘娘執意……臣絕不獨活!」

    端密太后抬了抬袖,一抹辛辣異香拂過秦桑鼻端,她麻痹的舌頭恢復了一些:「娘娘,請給臣兩個時辰,臣想……見一個人最後一面。」

    「你要見誰?」端密太后長嘆了一聲,柔聲問,「既然並不留戀這人世間,怎麼還會有人想要道別?」

    「並不是道別,是一位故人,聽說他快要成親了,臣還未恭賀他。」秦桑垂著眸子輕聲道。

    「李微然?」端密太后輕輕挑了眉。

    秦桑並未答,只垂著眸輕聲的說:「我騙過許多人,唯獨覺得對不住他。求娘娘成全,讓我再去見他一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亦然。每一個遭人痛恨之人,其實也都曾真心愛過一個別人。

    端密太后默默然片刻,舉袖拂過年輕女孩子容姿傾城的臉,那陣辛辣異香強烈撲入鼻端,秦桑渾身血熱,手腳恢復了知覺。

    端密太后攜著她的手帶她出去,走過長長密道,當外間密室的門在身後緩緩關上,秦桑方才感覺恢復自如。

    「哀家給你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你若是不回來,城外有二十萬大軍還有我千密一族所有的族人,陳遇白再如何神機妙算、手法通天,他畢竟是凡胎肉體,那二十萬大軍足以踏平整座國師府,到時候族人們會將小離捉住,取她的心頭血,得到地圖,我們會即刻返回聖地。」

    端密太后的聲音又輕又柔:「桑桑,早去早回。」

    **

    秦桑一騎快馬出宮時,天已經亮了。

    太陽還未升起,月亮淡淡的掛在天邊,迎面是上京城隆冬的朔風,這是她人生最後一個冬天。

    春天永遠不會再來。

    但即便是此刻,只有兩個時辰的自由,她仍覺得她的一生太漫長了。

    一生太長,折磨太多,如今終於即將落幕,秦桑並不悲痛,她覺得輕鬆。

    她這一生,太不易了。

    那些在她不易一生之中留下過痕跡的人,有一些她很想去見一見,比如曾經在萬丈懸崖邊喝過一夜酒的東臨國國主,比如暗夜谷內那位氣味相投的谷主寵妾,比如總是被她嚇得花容失色的六皇子殿下……當然還有她最親愛的幼妹,還有……李微然。

    秦桑在心中珍惜不已的叫他的名字。

    如此清晨,他在哪處安眠將起呢?他會不會知道,有一個人正在她生命最後一程里,這樣珍惜又隱秘的默念著他的名字?

    寧願他不知吧。

    **

    國師府的清晨如以往的每一個般安寧美好。

    國師大人因為昨晚實在很盡興,今早醒來時嘴角都是微微上揚著的。

    懷裡沉沉睡著的人卻因為昨晚哭得太慘,眼睛粉粉的微微腫著,此刻伏在他胸口睡得極香,小嘴微微張著,手裡緊緊攥著他胸前衣襟。

    陳遇白低頭在她微張的小嘴上吻了一記,低罵了句「蠢貨」,伸手一點一點解開她的手指。

    剛掰開她手她就察覺,閉著眼睛「嗯!」了一聲,手換上了他脖子,臉用力的在他心口蹭了蹭,整個人攀在他身上才又沉沉睡去。

    陳遇白摟了她享受了片刻,在她耳邊沉聲叫醒她說:「你是要我起來練劍呢、還是不起來、練你?」

    炙熱的呼吸,噴在她耳後最柔嫩的那塊肌膚上,小離夢中都是渾身一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他又重複了一遍,把她嚇得連忙推開他、卷著被子滾到床里側去了。

    陳遇白笑得愉悅極了,忍不住的追過去壓住她。小離昨晚實在被他欺負的太慘,這會兒記憶猶新,緊緊閉著眼睛,被逼急了就哭。陳遇白逗著她哭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起身沐浴更衣,到院中練劍去了。

    **

    堪堪一套劍法練完,老管家沉穩熟悉的腳步聲匆匆而至,停在院門口,老管家恭敬的低聲稟道:「大人,大皇子殿下府上來人傳話,請大人即刻去一趟,說是----十萬火急!」

    陳遇白抖落劍上幾瓣殘梅,緩緩收了劍。

    默然片刻,他淡淡答道知道了,轉身回屋。

    內室中,小離還在睡,陳遇白沐浴更衣畢,已走到門口卻又退了回來,在她床邊坐下,伸手將她抱了出來。

    小離被他擾醒,以為又是逗她,很不高興的伸出手用力的推開他臉。陳遇白捉了她手將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的說:「我要入宮一趟,你……在家裡好好的,等我回來。」

    紀小離絲毫未能察覺正要發生什麼事情,她的世界溫暖安靜,如同此刻的被窩一樣。

    她卷了卷被子,含含糊糊的嘟囔:「你快走……我要睡覺!」

    陳遇白心中嘆息,低頭貼了貼她紅撲撲的小臉:「好……我會為你,盡力一試。」

    最後那一句聲音太低了,小離壓根沒聽見,被他放回床上,她毫無憂慮的繼續呼呼大睡。

    陳遇白緩步出門,大門外車馬已經候著了,大皇子派來的家僕一看便是精幹可靠的,一見國師大人出來,他不慌不忙的行了禮,壓低聲音稟道:「大皇子殿下派小的前來傳話:城外二十萬西里凱旋大軍今日或有異動,神武大將軍已前往穩定軍心,大皇子殿下請國師大人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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