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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34:32 作者: 長著翅膀的大灰狼
陳遇白這時直起身,回頭看著屋內眾人,他已經又是那個無喜無怒的國師大人:「千密使留下,御醫退到外間等候,其他人都離開這屋子,到院中等候。」
自然是無人敢對國師大人的話有異議的,一屋子的人瞬間散了個乾淨。
秦桑總算冷了那漫不經心的明媚笑容,疾步走過來。
比起陳遇白的雲淡風輕,她是真的強自壓抑,按在小離脈搏上的纖纖玉指顫的肉眼可見。
「不用診了,是慕容磊下的毒。」陳遇白去了趟小離煉丹的屋子,拿回來一尊巴掌大的七彩琉璃小屋,他正托在手裡細細的查看----果然,屋檐下的風鈴少了一個。
他說話的語氣太過輕描淡寫,秦桑聽得渾身發寒----國師大人這般雲淡風輕、聽不出一絲的火氣的樣子,反而更加可怕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問。
「昨日他給了我這尊七彩琉璃,我見精巧難得,便拿來給小離把玩。」陳遇白說著,冰冷的微微笑了起來,「毒藥的量極小,又藏在這風鈴里,連我都未曾察覺。」
秦桑白了臉:「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小離啊!」
「他不知道小離,他知道的是宮中那個孩子。」陳遇白已經走到了桌邊,提筆寫下解毒藥方。
秦桑更加不敢置信:「那是他的……」
「他可知道?」陳遇白垂著目光,冷冷反問,「他只知道端密太后抓了一個孩子吧?」
秦桑雖這會兒方寸大亂,但畢竟冰雪聰明,轉瞬便已想明白:這尊七彩琉璃小屋是大皇子的一個試探,他特意挑選了一樣極難得的、孩子會喜歡的漂亮東西,若是國師大人參與了千密一族的密謀,與那個孩子有接觸,那麼國師大人收下後多半會送給那個孩子把玩。稚子頑皮,這琉璃又精巧易碎,中毒的可能性極大。
「小離是不是拿去煉丹了?」秦桑眯著紫眸,恨恨的問。
陳遇白也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這毒劑量極小,一般人是不至於中毒的,但是其中摻了慕容磊的血,那個孩子若是身負千密血液便會中毒,只是也不會至死。」
秦桑已然明白,嘆了口氣接下去說道:「可是誰想小離將它放在了丹爐里,毒物遇熱濃了十倍,她的血又至陰……便是百倍不止!」
陳遇白無話。
將方子寫好了拿出去給御醫抓藥熬藥,然後他怡怡然走回床邊,執起昏迷中的少女的手,垂眸靜靜的看著她。
秦桑看著這一幕,心中如熱油翻滾----恨這陰差陽錯、痛大皇子狠心無情、憐惜幼妹身中劇毒、還有……最可怕的是國師大人----他眼下這樣反常的平靜,之後到底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來?!
「國師大人……」秦桑仍想挽回。
「不必多言。」陳遇白打斷了她,「你已將她託付於我,這便不是你的家務事了。」
秦桑還欲再說,外面這時送了藥進來,陳遇白端到秦桑面前,她白著臉割破了手指,將血滴入其中,陳遇白端去餵了小離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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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離昏迷了兩天一夜,總算在第二天的傍晚時分醒了過來。
王妃體弱,夜裡就已經熬不住了,艷陽公主強行命她回去歇息。這會兒艷陽公主在榻上看著帳本,紀西不在,紀北趴在她塌邊打盹。小離醒了,睜開眼睛轉了轉頭,一旁守著的丫鬟驚喜的叫起來。
艷陽公主連忙坐起來,一腳把紀北踹下了塌,「快!小丫頭醒了!快過去看看!」
紀北像脫韁野馬般奔過去,「噗通」跪在她床邊,兩手捧了她臉問:「你醒了!有沒有變得更笨了?!牡丹和月季有什麼不一樣你知不知道?!」
艷陽公主給了兒子一巴掌,打開了他,她湊過去,憂心忡忡的問大病初醒的人:「你還認得本宮麼?!知不知道你自己叫什麼名字?!」
「……公主娘娘,」小離聲音艱澀,「我渴了……」
見她說話如常,艷陽公主總算鬆了口氣,忙叫丫鬟拿溫水來餵她。
沒一會兒王妃由倩姨扶著急匆匆的走進來,見養女果然醒了,她喜極而泣。
屋子裡頓時滿是歡騰,小離仔細看了屋子裡的每個人,隨便面露失望的問道:「我師父呢?」
她記得很難受的時候師父說睡一覺起來就會好,她才踏實的睡過去的。
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她夢到好多人,醒來卻第一個就想見到他。
鎮南王妃忙命人去請國師大人,她拭著眼淚,對小離嘆道:「你師父一直在外面守著你,你睡了這麼久,他一直未曾閉眼。」
小離眨了眨眼睛。
國師大人這時走了進來,兩天一夜未曾合眼、只用了幾盞清茶,他卻仍舊是那個謫仙般的人,連神色都未曾有半點變化。
見她醒了過來,他也只是淡淡一點頭:「醒了。」
紀小離眼巴巴的望著他。
陳遇白頓了頓,聲音更低:「可還有哪裡難受麼?」
她還是眼巴巴的望著他。
原本當著眾人面不好與她靠得太近,可她看著自己、眼睛濕漉漉的,陳遇白的自控力便只夠維持自己的冷臉了。
他冷著臉,走近她床邊。
微涼的手指搭上她手腕,紀小離滿足的眯了眯眼睛。
眾人見國師大人診脈,俱都屏氣凝神,誰知那修長手指浮浮撫著那手腕……指腹下肌膚細膩如玉,手指微微一重,淺嘗輒止的一觸。
便是這樣小離就已經很歡喜了,眸都亮了幾分。陳遇白「診」了半晌的脈,讓她看夠了,才起身說:「你醒了就好。為師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眾人千恩萬謝的簇擁著國師大人出門,紀西聽了小離醒來的消息匆匆趕回來,恰好與他擦肩而過。
紀二公子深深的看了國師大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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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這時已經黑下來了,陳遇白命鎮南王府送他的馬車回去,又將他來時騎的那匹馬放了,轉身獨自一個人向城東走去。
大皇子的府邸已然又開始了一天的燈火通明,大皇子當然又在喝酒,陳遇白找到他,語氣平常的對他說:「烈酒傷身,大皇子殿下服著驅毒的藥,還是應該戒了酒才好。」
大皇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怎麼你今天不是來討說法的嗎?怎麼還關心我的毒?」
「我既然答應過千密使解大皇子殿下的毒,自然是要關切的。至於大皇子殿下在那尊琉璃小屋裡下毒----也是我自己不慎不察,在下自認疏忽。」陳遇白溫和有禮的說道,甚至輕輕嘆了口氣。
慕容磊冷笑道:「原以為國師大人一向不喜世俗,怎麼如今也學會這滿嘴假話客套?果真是與秦桑混久了麼?」
他今日束著發,身上那股沉醉靡靡只為他添了幾分落拓不羈的神采,那張俊美絕倫的臉如明珠一般放著光、叫人移不開眼睛。
陳遇白看著他,微微的笑了起來:「有一事,在下實在是不解----大皇子殿下對那個孩子下毒,可知道他是誰?」
慕容磊喝了一口酒,「我也有事不解----我身中這寒毒多年,為何今時今日秦桑才請動國師大人為我解毒?」他笑的眸光深深,「那日你明明察覺我往你的酒里滴了血,卻如常飲下,又是為何?」
陳遇白並未回答,唇邊笑容更盛,可那眼底卻自始至終是千里雪原。
慕容磊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冷聲說道:「她們弄一個千密血統的孩子養在身邊,圖謀大夜皇位,你身為大夜國師為色所迷、為虎作倀……你取我的血想做什麼、你們真當我醉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怎會?大皇子殿下心中有家國天下,怎麼會當真一醉不醒?」陳遇白嘆道,「就算不顧念慕容一族的大夜天下,大皇子殿下也一定會顧惜昔日承諾:看顧千密一族,不叫她們當真犯下那滅族大罪。」
慕容磊紫眸一眯,一抬手袖中彎刀已出,刀光如狂風卷飛雪一般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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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在微博上問:國師大人和大皇子打起來了你們站哪邊?陳遇白和容磊打起來呢?
居然好多姑娘這麼回答我:這兩位大神打架我們旁觀就好……嗯,就在一邊揍作者玩兒好了……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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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磊紫眸一眯,一抬手袖中彎刀已出,刀光如狂風卷飛雪一般撲面而來!
陳遇白拂袖疾退!
「大皇子殿下好刀法!」國師大人清冷的聲音在凌厲刀光之中絲毫不亂:「不知當年大皇子殿下取走朱雀令,可就是憑的這手刀法贏了暗夜谷主?」
紫眸中殺機頓起,漫天的刀光更盛,華貴的紫色長袍鼓起風,堪稱驚艷的一刀、盡力劈出,刀鋒劃破長空,竟隱隱有龍吟之聲!
慕容磊此時哪還有半分酒醉靡靡之態!
那雙紫眸中的光比這刀光更利,線條優美的薄唇緊緊抿著,俊美無暇的五官此時殺意暴漲,襯得那紫發更顯凌厲張揚,遙遙可見當年勇冠上京城的英雄少年之姿!
陳遇白一招未出,連退十步!
十步之後,他身後已是牆,面前是大皇子極盛如狂風暴雪的刀光,他已退無可退。
年輕的國師輕撣黑色輕袍,勾唇微微一笑。
然後他竟然伸出了手、將手伸入了那漫天的刀光之中!
找、死!
大皇子紫眸冷酷一眯,毫不留情的一刀斬了下去!
陳遇白仍是那樣微微笑著,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那將虛無空氣都斬的支離破碎的凌厲一刀、挾了當年勇冠上京城英雄少年雷霆之怒的一刀……竟然被這長指輕輕的一彈,彈的偏開了去!
刀鋒一偏,貼著國師大人肩頭往前砍去,陳遇白手指輕移向上,在大皇子手腕上又是並指一彈。
那蒼白瘦削的手腕吃痛一縮,刀落入了年輕國師的手中。
不過轉瞬間的事情,慕容磊失了刀,電光火石之間,他對著陳遇白胸口就是一掌!
他是拼力一擊,陳遇白也沒留手,兩人硬碰硬的以內力對了一掌,慕容磊往後飛退兩步,站住後忍不住咳了兩聲,然後,他竟笑了起來!
陳遇白卻腳下絲毫未動,賞著手中的刀,他連語氣都仍是清清冷冷不急不緩的:「大皇子殿□負慕容與千密兩族血液,得天獨厚,想來卻也難以自處吧?若不是有大皇子殿下,千密一族也不至於膽敢圖謀皇位。大皇子殿下心中記掛著慕容家的大夜天下,身卻不由己的承擔著千密一族的奢望,左右為難、得隴望蜀,是為不忠不孝。朱雀令乃五大令之一,大皇子殿下既然取了,這一生便該執掌此令、守護天下,可大皇子殿下卻因兒女私情將此令轉贈、不聞不問,是為不仁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