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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34:32 作者: 長著翅膀的大灰狼
國師大人在後院最高那處假山上找到了大皇子慕容磊。
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大皇子殿下日夜顛倒,夜晚從不睡覺,這個時候才是他一日的剛剛開始,可陳遇白見到他時他卻已經半醉了。
深紫色的華貴衣衫隨便披在肩頭,裡頭的衣襟也扯的散亂,露出一大塊傷痕隱隱的結實胸膛,紫色的發未曾束冠,就這麼披在肩上,這樣邋遢隨意的打扮,又是醉的懶洋洋仰躺在一圈酒罈之間,卻偏偏因為那張臉實在是長得五官分明、俊美絕倫,令人不覺猥瑣,反而頓生不羈瀟灑之感。
他正仰著臉沐浴在那月光里,陳遇白站到他面前,垂目望著他。
慕容磊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國師大人?」紫眸微眯,打量著忽然出現眼前的人,笑道:「稀客啊!有何貴幹?」
陳遇白微微一笑,言簡意賅的答道:「在下受千密使所託,前來替大皇子殿下解毒。」
慕容磊聽到那「千密使」三個字,臉上忽泛起了濃濃厭惡之色,喝了一口酒,他冷冷對當今國師大人叱道:「滾、開。」
果然是喜怒無常、冷情狂妄。
可若是別人也就罷了,要比冷清狂妄……誰又能比得過國師大人呢?
陳遇白目光冷冷望著他,夜風裡黑色冰綢微微擺動,比這月光更清寒三分。
大皇子冷了他一陣自覺無趣,忽又勾了嘴唇、顛倒眾生的一笑,半坐起,他隨手拍開一壇酒遞過去:「相請不如偶遇,來!與我拼酒!贏了我,我便讓你替我解毒。」
他是皇帝的長子,畢竟尊卑有別,陳遇白再囂張也不好真的綁了他強行問脈解毒,一拂袖穩穩接過那壇酒,他就地坐下,當真與大皇子對飲起來。
慕容磊看了他一眼。
「國師大人一向不問世事,怎麼這次竟然會摻和這種麻煩事?」慕容磊似乎是調笑的語氣:「以你的手腕,不可能有把柄在別人手裡,那麼是秦桑許了你什麼?」
陳遇白幾口烈酒下肚,神色卻分毫未變:「未曾。」
「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慕容磊低低的笑起來,語氣里說不盡的輕慢不屑與嘲諷調侃。
國師大人眉頭微皺,冷冷看過去,看得他漸漸笑不出來。
「千密使將逢大劫,她也自知這關難過、或有叵測,她心裡牽掛大皇子殿下的毒需她每月以血入藥。大皇子殿下即使不領情,也不該如此妄加揣測。」陳遇白靜靜的說:「她畢竟與大皇子殿下一母同胞,手足之情,難道大皇子分毫也不念?」
「國師大人慎言!」大皇子哈哈大笑起來,紫眸之中諷刺意味濃濃:「我的母妃因病早逝,皇家玉碟記載,我是她的獨子,並未有什麼一母同胞的妹妹。國師大人這話要是讓我父皇知道,即便父皇寵信大人,大人也少不得一場麻煩。」
陳遇白微微一笑:「端密太后娘娘寵信大皇子更甚。」
慕容磊聞言挑了挑眉,玩味笑道:「沒想到……國師大人這等人物,居然也會對秦桑痴迷至此,甘願為千密一族辦事!」
國師大人但笑不語。
慕容磊笑的止不住,一口氣飲了半壇的烈酒才好一些。他更醉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語氣忽然低沉了下去,錯亂癲狂的低低叫道:「千密一族的女子……她們都是精怪,國師大人,切勿真心相托……她們都是精怪……她會吃掉你的心!」
陳遇白與那前任千密使顧明珠有過一面之緣,也聽說過她與慕容磊之事,他明白慕容磊這時說的「精怪」是誰。
可他卻笑著說道:「大皇子殿下似乎對太后娘娘與千密使抱怨甚深。」
「哈哈哈哈哈哈……怎會?!要不是她們一心一意想法子救我的命,我早死了!」慕容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在夜風之中張開手,如同與虛空中的人擁抱,「如今……我活著,也只對她們還有些用處了。」
陳遇白嘆了一口氣:「千密使曾向在下描述千密聖地的美麗風景,在下還以為……大皇子至少也想去看上一眼。」
「我不想看,什麼千密一族,我煩透了!」慕容磊笑的磊落而荒唐,轉頭對陳遇白笑著道:「國師大人與秦桑兩情相悅、愛屋及烏,但我實在煩透了那些事,國師大人,請回吧!這酒不必再喝,這毒我也不必解。」
「大皇子殿下一言既出,這酒我喝定了,這毒,我必定要為大皇子殿下解。」陳遇白微微的笑,「不過大皇子殿下說得對,兩情相悅、愛屋及烏,若不是看在顧明珠的份上,想來大皇子殿下也不會容忍太后娘娘如此。」
這個名字一出,慕容磊臉上的醉意倏地全收,沉了臉色,一雙紫眸中殺意暴漲!
陳遇白卻仿若不知,笑著飲下一口酒。
夜風中大皇子殿下微挑著眉望著他,卻忽然笑了,笑著上前扶了扶他的酒罈。
「獨飲無趣!來!」他勾起另一壇酒,大笑著與陳遇白手中的相碰。
兩人對飲,喝乾了一圈的酒罈,慕容磊越來越醉,指節擊著酒罈高歌大笑,陳遇白靜靜坐在他身邊,卻是仍舊臉色如常。
慕容磊忽的向後仰倒,手裡的酒罈子咕嚕咕嚕滾出去,從假山上摔下去、摔了個粉碎。
碎瓷的聲音傳來,陳遇白對身邊醉倒的人一笑,淡然道:「大皇子輸了。」
慕容磊側身掙扎了兩下,卻已坐不起來了,索性用手肘勉強撐著臉,醉意盎然的笑著望向他。
「陳遇白……哈哈哈哈哈……」他指著國師大人大笑。
陳遇白站起來微微笑道:「夜已深,大皇子殿下也該休息了。在下先行回去,明日再來為大皇子殿下請脈。」
華衣紫發的俊美男子笑的滿地打滾,簡直狂妄瘋癲,國師大人輕一拂袖便從假山上躍至幾丈開外的牆頭,幾個起落,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皇子癲狂的大笑聲終於消散身後,離大皇子府邸也已夠遠了,一臉尋常冷然的掠過晚風夜空的人終於再也不忍住,「噗嗤」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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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國師大人你想多了,也想的太早了……大皇子殿下我對不住你,現言裡你不過六年睡不著還能有安眠藥吃呢,到這兒更慘了,我會補償你的!握拳!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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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密人、果然都是瘋子……陳遇白運氣調息,心中暗暗怒罵。
一路強撐著回到了國師府,卻發現又有另一個千密人正在等著他。
陳遇白心中暗暗又嘆了口氣。
秦桑見他面色發白、嘴角血跡隱隱,有些吃驚的問他:「國師大人受傷了?!」
陳遇白走到案邊坐下,皺著眉頭忍過那陣天旋地轉,稍稍鬆了一口氣,低聲說:「方才與大皇子拼酒,他滴了一滴血在我的酒里。」他將方才的賭約簡單的說了經過,「……我以內力強自壓制,一時氣血翻滾,無礙的。」
秦桑聞言默了許久,嘆了口氣,澀聲道:「大皇子他……我想過他或許會抗拒你替他解毒,但沒想到他竟如此……」
陳遇白拍開手邊的暗格,取出事先配製的藥丸,服下一顆,片刻後他臉上漸漸恢復了幾分血色。
他淡淡說道:「是我故意激怒他。大皇子所受寒毒既然能以你那味藥丸抗衡,只要能解他身上的毒,小離便可不再依附於你。」
若他能配製一方解大皇子寒毒的丸藥,那味丸藥便可替代秦桑每月給小離服食的藥丸。所以方才大皇子扶他酒罈、往裡滴血的時候,他並非是沒有看到,只不過將計就計罷了。
陳遇白說著又陸續的服了兩顆藥丸,可體內真氣卻仍是不暢,烈酒燒的身體裡面仿佛著了火一般,他眉頭緊鎖的閉著眼睛慢慢調息。
秦桑望著他那不好過的樣子,由衷嘆道:「國師大人用心良苦……多謝了!」
「你不必謝我。」陳遇白緩過一陣,睜開眼睛,「不單單是為了小離,大皇子身上的寒毒我一定會想法子為他解。你將妹妹託付於我,這是我的謝禮。」
無論是真心還是權宜,她將最心愛的小妹妹給了他,陳遇白真心的感激她。所以她的那點牽掛,他願意成全。
秦桑聽了這話默默。陳遇白也不說話。這兩個都不是習慣對別人說真心話的人,或者說----他們願意說真心話的人,此刻都不在他們眼前。
半晌陳遇白總算調勻了氣息,忽開口問她道:「顧明珠的那個孩子……大皇子還不知道嗎?」
秦桑苦笑:「他整日酒醉、日夜顛倒,不會關心這些的。況且太后娘娘將那孩子拘在自己宮裡親自看管,連我都近不了身。」
「看來顧明珠就快出現了。」陳遇白淡淡的說。
顧明珠出現,朱雀令便會出現。
「是啊,很快這一切都將見分曉了。」秦桑笑得十分明媚,「今晚得國師大人一諾,我更無後顧之憂了。無論如何,多謝你了,陳遇白!」
陳遇白冷冷抬了抬手,她一笑,紫色衣衫一閃,如一道瀲灩的紫光從窗口掠了出去。
陳遇白靜靜坐了片刻,起身去關窗,站到窗邊看見天上遙遙的滿月,卻怔了片刻,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醉了。
方才為了贏過大皇子以內力強行壓住,與秦桑說了這會兒話,又服了那幾顆以陽柔陰的丸藥,眼下酒意上涌,渾身如火燒一般……此刻好想見她。
倒不是身體如何難受,以前他曾受過比這嚴重許多倍的傷,可那時無人牽掛,現在……眼下他多想她就在身旁啊!他閉著眼躺著,任她大驚小怪的問他怎麼了、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的想法子。
要是能騙她親一下自己就好了……不能的話也不要緊,只要她看著他,他就心滿意足。
當然,不管她親他還是看著他,他都會板著臉裝作很不耐煩的樣子。
酒醉的國師大人,在夜風與月光的窗前眯著眼睛愉悅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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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陳遇白依約去大皇子府邸。
慕容磊雖然瘋癲無狀,倒還是言出必行,懶懶的伸了一隻胳膊給他,讓他替他診了脈。
「如何?」大皇子挑著眉打量著國師大人,囂張的笑容里不無諷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