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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34:32 作者: 長著翅膀的大灰狼
    陳遇白一滯,這下他相信他方才的話了。

    他的確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秦桑的身世是皇族的一個醜聞。當年她母親懷著她從宮中逃出來,慕容天下與端密太后都派出了人追殺,卻無功而返,據說是一家三口回到了傳說中的千密聖地。

    多年之後秦桑忽然出現,發色眸色皆是純紫色,竟是傳說中千密聖女的特徵,端密太后以把持的朝政為交換,嚮慕容天下換了她的一條命。

    那年秦桑才七歲,被端密太后上了十八道大刑,據說當時整個上京城都聞到了千密聖女血液的芬芳味道。她熬過了那十八道大刑,端密太后才相信了她的話:她的確回去過千密聖地,但年幼無知,的確不記得路了。

    從此這個千密聖女就被端密太后養在了身邊,千密聖女的血液珍貴,上京城的達官貴族們為此總是忌憚著端密太后,秦桑漸漸長大,手段毒辣,這些年來端密太后驅使著她做盡了見不得光的事,千密一族也因聖女降臨而日漸人心歸攏。

    一個血液並不純正的千密使尚且如此,而李微然問的是:那個孕於千密聖地生於千密聖地、血液能喚醒睡龍、秦桑同父同母的妹妹,她在哪裡?

    那才是端密太后與千密一族的指望,一旦被他們得知,才會真的令千密一族傾巢而出,使得天下大亂。

    李微然並不是沉迷於秦桑,他是沒有防備她的理由。

    陳遇白眼前浮現起傾城千密使艷麗如朝霞萬千的笑臉,忽覺得也沒有那麼刺目討厭。

    李微然顯然是會錯了意,將他神色間那一絲惆悵看做了無能為力,便笑著大度說:「星宿推演本就是時運推算,卻是我強人所難了。」

    國師大人垂了垂目,並沒有否認。

    「我今日來一是見一見故人,二是將此事告知,若有此女蹤跡,還請玄武令主告知。」年輕的武林盟主仍是溫柔笑著的,卻口稱玄武令主,正氣凜然的眉目之間自有一份為蒼生計的慨然,令人無法責難。

    陳遇白修長的指撫著冰冷的黑色冰綢,靜靜的望著他。

    李微然笑著抱劍告辭。剛走到門口處,身後傳來國師大人清冷的聲音:「你真的不想問一問她的星宿推演?」

    英姿挺拔的身影微一停頓,腳步仍舊從容。

    「千密一族心懷叵測危及天下,左右朝政多年,如今更是對天下武林虎視眈眈,麒麟一門責無旁貸。」

    這答案令人更無法責難。

    陳遇白目光淡淡望著他的背影。

    他又發現,那些自作多情之人,都比他這個自認天下最孤冷之人更冷情專注。

    這左右多少人命運的一瞬,正蒼涼無聲,被院子裡一道穿破空氣的駑鈍聲響打破。

    堂中正目光淡淡的人眉頭一跳,心中還未來得及詛咒痛罵,人已飛身掠出。

    從萬千堂前的老槐樹上往下跳的小少女正在半空中張著手,滿臉的幸福期待,眼看就要砸到李微然身上去,國師大人一口真氣提至最充沛、肺腑都已是微刺,總算趕在李微然張手接住她之前搶住了她。

    李微然有些意外,收回手,笑著看看好友青白的臉色與懷中鮮潑潑的小少女,「這是?」

    抱著滿懷溫香的人語氣十分不耐壓抑:「小徒頑劣,見笑。」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會說不寫秦桑呢並不是因為許多人不喜歡她而是因為那是一個悲劇………………我寧願你一生只驚艷一瞬縱無白頭可相守,紅顏永在他心頭

    ☆、第十六章

    李微然帶笑的目光落在了小少女垂落陳遇白臂彎的烏黑長髮上,又移至她清亮的黑眸之中,他的笑容更加溫和:「你方才那是在做什麼?為什麼從那麼高的樹上跳下來?」

    「我在學騰雲駕霧!」小少女得意非常的說,「我師父教我的法子!」

    李微然忍著笑看了面色陰沉的陳遇白一眼。

    國師大人覺得後悔又丟臉,一怒之下把手裡的人丟了出去。

    身輕如燕的小少女蹦躂了兩下就站穩了,還百思不得其解的仰著臉問:「可是師父,為什麼我跳下來的時候往下掉、沒有飛起來?」

    「……你爬的不夠高!」國師大人冷麵一本正經的糊弄她。

    「可是這棵已經是府里最高的樹了!」紀小離憂愁的說。

    李微然饒有興趣的眼神礙眼極了,國師大人沉了臉打發她:「為師有客在,不許胡鬧,退下!」

    他這樣嚴肅的擺師父的譜,紀小離十分給面子,抖索精神大聲的應了聲「是!」,掉頭歡快的走了。

    國師大人本想算了不管她,但還是沒能忍住,在她身後揚聲冷冷叮囑:「不許再爬樹,否則打斷你的腿!」

    小少女原本歡騰不已的背影瑟縮了一下,撒腿跑的更快,一溜煙的沒影了。

    陳遇白收回目光,恰巧對上李微然那雙溫柔笑目。

    「國師大人不僅保養得當,而且□有方,高徒真是……活潑可愛呢。」李微然笑容里某種幸災樂禍的意味,與方才陳遇白提起秦桑時一模一樣,「在下這就告辭了----不耽誤國師大人教導高徒騰雲駕霧。」

    「滾。」國師大人耐心用盡,送了他一個字當臨別禮。

    年輕的武林盟主大笑而去。

    **

    不許爬樹了,紀小離只能在園子裡轉悠著玩兒。

    她扯扯芍藥精的花冠,困惑不已的問她:「漣漪漣漪!我剛才從樹上跳下來啦!可是沒有騰雲駕霧……但是也沒有摔死,你說這算是成仙了呢還是沒成呢?」

    芍藥精真想噴這蠢貨一臉花蕊,但昨日險些應劫喪命,她後怕的很,敷衍道:「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唉,也是,你還沒成妖,離修仙遠得很。」

    芍藥精大怒:「你以為你就離成仙很近嗎?!你這個……」

    紀小離皺了眉,扯扯她葉子:「你說什麼?」

    芍藥精忍氣吞聲,柔聲哄她:「沒什麼……我是說,你就行行好,修仙之事你自己去問國師大人吧!我這還有幾十年就能成妖了,你放過我吧!你已經害的我姐妹歷劫,離我遠點吧!」

    她竟如此的不講情義又嫌棄自己,紀小離很傷心,扭頭去別處尋找溫暖了。

    可是這園子裡一個開口說話的都沒有,倒是奇花異糙遍布,通通都是煉丹的好材料,她扯花惹糙的玩了半天,興致勃勃的蹲在一棵丹樹前。

    丹樹的汁液辛辣,是煉霹靂彈的好物,這顆看上去是古樹,想必汁液老辣,更為合適。紀小離從腰間解下釘錘,一揚手一錘子就釘了進去。

    一聲慘叫,劃破了園子上空安靜的風聲:「啊!疼啊!」

    「嚯!」紀小離被嚇的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會說話的啊!你嚇了我一跳!」

    「快□!你砍了我十年的修為!要死了!」丹樹精顧不得不得開口的誓約,慘叫連連。

    紀小離連忙向它道歉,用力往外一拔卻只把釘錘的手柄拔了出來。

    她用力過猛,人往後摔出去滾在一片鉚糙上。那鉚糙精剛成精不久,這幾日聽聞十里雪瓊林與百年綠蘿的悲慘命運,已是日夜提心弔膽,這時被這禍首少女一滾,立刻哭出了聲。

    慘叫聲與哭聲迴蕩在整個園子裡,精魅們都竊竊私語,芍藥精在旁拼命的煽風點火:「我說什麼來著?!她就是我們的劫數!劫數啊!」

    一園子都熱鬧起來,附和咒罵,紀小離眼看自己要被群毆,害怕了,爬起來握緊釘錘的手柄衝著他們,結結巴巴的嚇唬他們:「你們……再胡說!我去叫我師父來!把你們通通砍了!」

    國師大人威名赫赫,精魅們竟然真的被嚇傻了,集體安靜,一聲都不敢再吭。

    狗仗人勢的小傢伙得意極了。

    低低冷冷的男聲就在她得意萬分時響起:「紀小離,誰准你砍我的樹?」

    小離嚇了一跳,沒想到那群精魅怕的根本不是她,是她家師父真的來了!

    「我……我沒砍啊……我只是想鑿一塊下來煉丹……師父!」她連忙搖著手誠懇解釋。

    陳遇白目光冷冷,抿著薄唇不悅的看著她。

    紀小離心虛的跑去拔丹樹身上的釘錘,插太深了拔不出來,她一隻腳蹬在樹幹上,兩隻手往外拔,丹樹精疼的低低嗚咽,卻不敢在國師大人面前哼出哪怕一聲來。

    她那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實在有傷大雅,陳遇白看不下去,一拂袖把她輕拂到了一旁地上,他袖中手掌一翻,那□丹樹的釘錘輕輕巧巧的到了他的手上。

    紀小離眼睛一亮,崇拜的諂媚著「師父好棒」,歡天喜地的爬起來拿她的釘錘。

    陳遇白垂著眸,釘錘遞出去時在她手掌上劃了一道。

    他下手極有分寸,傷口淺淺一道,只出了一線的血痕便已止住。

    他收回手,衣袖垂下的涼涼的黑色絲綢滑過那傷口。

    紀小離未覺的疼,只是手上忽一涼,她下意識的縮回手,一看頓時大叫一聲。

    鮮血雖未及湧出便已止住,那絲似蘭似麝的奇香卻已飄散園中,一干精魅嗅到了那血液的芬芳,譁然騷動,陳遇白雖聽不到卻也察覺到園中氣息涌動、非比尋常。

    他將目光壓的更冷了一分,揚眉環視一周,震懾的那些涌動的氣息冷了好幾分。

    目光落回面前的少女臉上,少女正哭喪著臉瞪著他,等他解釋這殘暴行為。

    他便冷冷對她說:「這府里的一糙一木都是我的,你插了它一刀,就要還我一刀。」

    「……」紀小離捂著傷口流下了淚水,抗議不公:「那早些日子師父還把十里雪瓊樹都拔了呢!她們也都是成了精魅的!師父怎麼不給她們償命?!」

    「誰害死她們誰償命。」陳遇白理所當然的淡淡說,「你沒來之前,她們可都長的好好的。」

    紀小離流著眼淚呆在那裡。

    然後國師大人云淡風輕的一揚袖,那把釘錘落到了她腳邊,半截扎進土裡----償命吧,就用這個,開、始、償、命、吧!

    紀小離「蹬蹬」後退兩步,彎腰拔起那釘錘,飛快的將手柄安好,插回腰間皮囊袋中,流著眼淚拔腿就跑。

    **

    真是嬌氣。

    時隔好久,都已經回到觀星樓中,陳遇白想起方才她跑走時跌跌撞撞的驚慌樣子,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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