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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27:03 作者: 三上樽
    那仁光飯店的老闆是金家大少爺金雲生,四年前雲連意氣用事間接害死了金家老爺,雖屬無心之舉,但到底是自己理虧。因此這些年來他對金雲生那是能避則避,兩家井水不犯河水,眼不見為淨。

    但眼下人明擺著是躲進了仁光飯店,放棄是不可能的,又不好明著帶人去搜,這該如何是好?

    猶豫半晌,雲連決定先撤離永合電影院,然後和阿申兩人裝作吃飯單獨進仁光飯店看看。

    露台的位置是個包間,有人正在裡頭用餐。雲連要了相連的另一個包間,把侍應生支開之後就湊到隔簾前面偷窺另一側的情況。

    隔壁似乎正在上演求愛的戲碼。西裝男子掏出一個淡紅色禮袋遞到女士面前,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話,而後女士倒是大大方方一字一句地道:「季先生,您實在不必費這麼大心思的。」

    得,沒戲。

    雲連聽了半天覺得怪沒意思的,扭頭想找阿申商量接下來怎麼辦,卻見後者正伸長了脖子看得起勁,就差沒把隔簾頂開了。

    剛要數落對方,對面的西裝男又開口了,這回倒是聽得清楚。

    「香月,別總是對我有成見。」

    雲連愣了一下,又回過頭去打量女士的背影,體態輕盈,細腰款款,濃密的烏髮挽在腦後,露出一截白瓷般的天鵝頸。

    很久以前,或許也不算很久,他還認識另一個叫香月的人,也是這麼柔中帶媚的姿態,不過是個男人,並且不算好人。

    「不是我對您有成見。」女士握著酒杯的手舉起又放下,「季先生,您這樣真的不合適……俞善琨也沒給過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好端端的提老爺子幹什麼……來來來,嘗嘗這個!」

    「不了,今天喝得夠多了。」

    「不礙事,一會兒我送你回去……這酒可是吳經理剛送的,好東西!」

    「真不喝了……」

    雲連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雖不好女色,但憐香惜玉還是懂的。女孩子家,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是被尊重和優待的,像逼女士喝酒這種事要不得,不好,很下作。

    這時一旁的阿申突然湊近了道:「老闆,是俞善琨的人。」

    雲連經此提醒想起女士口中的俞善琨是法租界又一位響噹噹的人物,名下產業無數,年前又剛當選工部局的華人董事,比羅黃二人還要風光一些。

    難道眼前這人是俞善琨的相好?

    雲連正覺疑惑,餘光一閃忽然看見窗外有黑影閃過。

    那窗外正好是電影院對面的露台,雲連想也沒想就掀開隔簾沖了出去,在女士的驚呼聲中一手摸槍翻出窗戶。

    西裝男從椅子上蹦起來,既想去窗戶邊上觀望,又想回頭安撫女士,左右不定地猶豫了幾秒,最後被緊跟進來的阿申按回椅子上。

    「別慌,是賊……抓賊呢!」

    幸而是在包間內,驚呼聲並沒有引起周圍客人的注意,聞聲趕來的侍應生被阿申擋在門外,真真假假解釋了一通。

    雲連從窗戶爬回來的時候席上鴉雀無聲,阿申上前問:「老闆,怎麼樣?」

    雲連搖頭:「太黑了,沒跟上。」

    「你說他到底跟仁光飯店有沒有關係?」

    「不好說。」

    沉默了一陣,雲連突然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兩個人。

    西裝男見他終於注意到了自己,狠狠一拍桌子起身,將醞釀好的憤怒一齊抖出來:「你是什麼人?捉賊也沒這麼個捉法的,信不信我叫人來送你去警察局?」

    雲連看了眼西裝男,又低頭望向靜坐在一旁的女士,發現她的正臉比背影還要好看幾分,明媚奪目,是個標準的大美人。

    「你叫香月?」他問。

    第53章 烏龍

    「你叫香月?」雲連問。

    未等女士回答,西裝男又高聲呵斥:「問你話呢!你到底想幹嘛?」

    雲連不理會他,仍舊是緊盯著靜坐在一旁的女士。

    後者不緊不慢地仰頭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笑道:「韓香月。」

    雲連「嗯」了一聲點點頭,隨後又陷入了沉默。

    西裝男不知道這凶神惡煞的小白臉到底是什麼意思,又見他盯著韓香月不放,心中又怒又酸。奈何雲連對他不理不睬,於是只好抬高鼻孔,冷哼一聲道:「他媽的,哪裡來的癟三……」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雲連抽出槍來一把拍在西裝男面前的桌上:「沒讓你講話!」

    男人嚇地兩腿發軟,一屁股跌回到椅子上。

    韓香月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猛地往後縮了一下,面上倒是沒什麼大的反應。

    雲連沒追上搶劫之人,想來一時半會兒難有進展,折騰了一晚上也累了,索性拖過椅子在桌邊坐下,竟是不打算立刻就走了。

    「我先前也認識個叫香月的人,不過不姓韓。」

    這是赤裸裸的沒話找話了。西裝男聽了直恨得牙痒痒,然而一個白眼飛過去發現阿申正盯著自己,於是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

    韓香月在雲連堪稱無禮的目光下仍是面不改色地扶膝坐著,笑不露齒。

    她閱人無數,此時所說是受了冒犯,但看得出眼前之人是有話說話,別無它意。那目光粗魯歸粗魯,但毫無邪念,放在年輕白淨的面孔上反而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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