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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12:36 作者: 曬豆醬
    小葡萄往鴿室打量:「哪個啊?這麼多鴿子啊,咕咕,咕咕……」

    「鴿子才不咕咕叫呢,是咕咕咕、咕咕咕咕,不信你聽……」蛋蛋想顯擺,挑開了鴿室的鎖栓,往食盒裡添食料,「鴿子嘴刁著呢,吃食用挑的,掉出來就不吃了,每回餵都浪費些。誒你聽,是不是咕咕咕、咕咕咕咕……」

    「還真是,你懂真多。」說話的空當來了陣風,吹響頭頂的風鈴。他抬頭瞧,看那是個很大的鈴鐺,銅色的。

    狗蛋聽了響動也看:「這是大鈴鐺,你家是北方人嗎?」

    「王媽媽說我是。」小葡萄蔫蔫一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但戶口是福利院給辦的,落在了北京郊區。

    「我家是南方的,後來……後來才到北京。我爹,孟爺爺,都是老北京,就是三代往上的北京人。我爹說,屋檐下掛大鈴鐺是保平安的,一家子平安。」蛋蛋極認真地說,「你看旁邊那個,知道是什麼嗎?」

    小葡萄也認真了,盯著研究:「不知道,王媽媽沒講過。」

    「那我告訴你啊,那叫鴿哨,去年孟爺爺專門做的呢。」狗蛋仰著臉擦把汗,繼續顯擺,「那圓圓的叫葫蘆哨,成排的叫筒子哨。得用蘆葦竹子和葫蘆做,孟爺爺他可厲害了。」

    「啊?鴿哨啊,是不是一吹就把鴿子叫回來啦?」

    「不是啊,這不是給人用的,是栓鴿子身上的,好聽的。」蛋蛋也是聽爹講,自己哪裡見識過,「栓鴿哨可難了,要選鴿子尾巴中間的四根,離鴿子屁股一指肚的地方栓。再用棉線穿針,拴上,打個結,光這一步就費勁,我爹說叫『縫哨尾子』,然後還沒完呢,可我記不住了。」

    小葡萄踮腳夠一夠,太高了。「原來是給鴿子用的啊。」

    「可不是,要是一群家鴿上了哨子,比鈴兒還好聽呢。我爹說他小時候天天聽,現在都住高樓,養鴿子的鴿主兒不敢放哨子了。」蛋蛋往藍天望,想像那從未聽過的好音色。

    卞鶴軒說,老北京的四合院或胡同上空常有鴿群盤旋,全帶著哨,可帶勁兒了。群鴿轉翅,哨聲高亮,鴿子若玩得歡來個一落千丈,哨聲剎那就降下來,有種烏雲壓頭大雨將至的感覺。鴿主兒大多愛玩兒哨,誰家的鴿子誰家的哨,聽久了一耳朵就分出來。

    小葡萄站在旁邊也想,可想的不是哨子,盯著架子直看。

    「你看什麼呢?」蛋蛋想像完畢。

    小孩兒不好意思明說。「沒看什麼啊。」

    蛋蛋有種拆穿人家的幸災樂禍:「你看什麼啊?你說,我就踩小板凳給你拿。」

    小葡萄再次仰臉:「真的啊?」

    「真的啊,我比你高,踩著凳凳就夠著了。」

    「呀,有葡萄。」小葡萄急忙指上架子高處,「那兒好多呢。」

    葡萄7月熟,現在一串串墜著,顏色還沒來得及變,也是綠的,藏在綠葉里捉迷藏。

    「那你等著啊,我偷偷拽一提下來。」劉狗蛋抿著嘴唇,皺起眉頭,搬來了歪凳。踩上去朝著最大那串伸出小黑手。

    「別劃著名手,我給你扶著吧。」小葡萄也來幫忙,還沒蹲下就覺得身上一沉,凳子已經歪了。下一秒狗蛋整個撲在葡萄架的竹枝子上,連人帶凳子一起摔。

    卞鶴軒光著膀子幫孟伯起架,身上都是土和汗,頭頂燒著三昧真火。「劉狗蛋你給老子站好了!」

    在一旁罰站的蛋蛋滿身是土,真成小黑臉了。「爹,我不是成心的。」

    「你說孩子幹嘛?不就是個葡萄架子嘛,沒摔著就得了!」孟老頭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嚇得差些腦充血。葡萄架是竹子的可是鋒利,把倆孩子全壓底下。

    「他摔著?他跑得跟草上飛似的,能摔著才稀奇呢。」卞鶴軒拿尼龍繩系扣,「您看看,糟蹋多少?滿地都是,一會兒讓狗蛋撿起來回家吃了!」

    「我種的葡萄,我願意叫孫子糟蹋,你急哪門子?」孟老頭壓著土,不心疼這把葡萄。孩子小時候那場病來得兇險,他就怕這孩子不好養,有個閃失。要不是架上掛了金鈴鐺保佑著,沒準兒竹枝子就把人戳壞了。

    劉香手裡一條熱毛巾,給蛋蛋輕輕擦臉。「疼不疼?誒呀,胳膊這塊兒,都破了。大哥也是著急,不是和你生氣,爸爸干護工的,磕疼了不怕,會照顧你。」

    白毛巾幾秒變灰,蛋蛋也不敢言語。

    「叔叔,你別怪哥哥,是我想吃葡萄,才求他給我拿。」小葡萄久久沒說話,在別人家裡惹禍,怕是今晚就要被送回去吧,「凳凳是歪的,可是也不怪凳凳,怪我。是我嘴饞了,說自己超想吃葡萄的。」

    劉香也勸:「大哥你渴不渴?我給你泡茶。蛋蛋胳膊都摔破了,我心裡邊兒難受。你別怪他,他小,不懂這些,等他大一大就講道理了。」

    卞鶴軒本身也沒想生氣啊,就是把自己計劃破壞了,煩躁。本來想二人世界,現在電影也沒看成。所有人向著兒子,他也不想掃興。再說凳子有年頭,還出自自己之手。「沒生氣,反正一會兒還得去買西瓜,咱倆也拎口袋葡萄回來。哥不生氣,就是說他上躥下跳的,這回是葡萄架子,下回不把鴿室給拆了啊!」

    劉香趕緊在大哥臉上啵兒一個,當著孟伯伯的面。「大哥不氣,蛋蛋不拆鴿室,他乖。」

    「他乖?他能有你乖啊!你多聽話,這孩子多隨你一些行不行啊。」卞鶴軒雖然還是冷臉,可眉毛已經飛揚,把劉香屢教不改的事實忘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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