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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12:36 作者: 曬豆醬
    劉香不厭其煩地糾正自己不是傻子,只是輕微智障,但他又覺得大哥拿他不當外人,於是蹲著去翻自己的行李包,扯出一條肉色秋褲和棗紅色秋衣,獻寶似的給大哥看看:「大哥你是叫我穿這個嗎?我有秋衣,秋衣能當睡衣嗎?」

    他蹲著,卞鶴軒在病床上,高處往低處看,什麼都藏不住。結實的胸口上兩顆奶頭往裡面凹著,好像不願意見人。

    凹陷奶頭,卞鶴軒不想當混蛋,可還是多看了幾眼。漂亮的手,大學生的臉,結實的高個子,還有陷沒進皮膚里的奶頭,每一樣都是他的天菜。唯獨最關鍵的一點沒對上。

    「就穿這個睡。支床的時候動靜小一點兒,我睡覺輕。」卞鶴軒煩躁地閉上了眼。他真的很煩,這條腿多久才能好還是個未知數,更糟心的是打鋼釘的骨頭夜裡疼,白天不疼,專門夜裡折騰。

    劉香一下變得很謹慎,套上秋褲秋衣,把摺疊的護工床打開,支起床腿,又從沙發拿過枕頭和小被子,能不出聲音就不出了。

    卞鶴軒等了一會兒覺得燈還沒關,睜眼就看劉香還在翻行李包呢,秋衣秋褲包在身上,土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你還幹嘛呢?」

    「我找繩子呢,大哥,我放包里了,撿東西的時候沒注意……」

    艹,卞鶴軒瞬間警醒了,心說大晚上找繩子幹嘛?這是要綁他還是綁自己啊?口味這麼重的嗎?這傻子能不能幹護工了?還沒想明白,劉香晃著高高的個子過來,把繩子一頭拴在病床防護欄上。說是繩子,其實就是5、6根鞋帶系成的。

    「這個我栓手上啊,大哥。」劉香解釋地很認真,「我夜裡能醒,就是睡覺很沉。大哥有事就拽我,我能醒,拽我我起來給你把尿。」說完真就把另一頭栓手上了,好像自己是羊羔,大哥是牧羊犬,光用眼神就把他轟回羊圈裡。躺下之後當真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夜裡疼醒的時候卞鶴軒看了手機,還是不到三點。這破骨頭就像按時報響的鐘表,每天夜裡準時疼。

    卞鶴軒習慣自己忍著了,前幾天換了那麼多護工,他夜裡也沒叫人起來。當然不能說他大發善心,而是卞鶴軒很習慣忍疼,一邊忍一邊靜靜想事,想到想起夜了,再把人叫醒。

    可今天他剛疼醒,就迫不及待想拽繩子看看。人都有劣根性,卞鶴軒自己老睡不好,看傻子睡覺就來氣,另外,他也想看看傻子到底能不能叫醒,拽幾下醒不了明天立馬滾蛋。

    他不是試探性地拽,而是毫不留情地拽,一拽就把劉香的胳膊從小被子裡拽出來了,搭在護工床外晃蕩。劉香被拽疼了,一下就醒了。

    「還行,醒得挺快啊。」卞鶴軒沒覺得自己不人道。傻子他傻啊,不使勁拽不醒。

    劉香倒是不記仇,迷迷糊糊醒了,光著腳去開床頭燈。開了燈,把住病床防護欄緩了緩神,才慢慢想起來要幹什麼。

    「大哥你要尿尿了?」

    「誰他媽老尿尿啊,你老問我尿尿幹嘛?」卞鶴軒把人拽醒了,心裡突然失望一下,得,大夜裡招惹傻子,這回別想睡了。

    劉香揉揉眼睛,沒適應燈光的亮度。頭髮沒幹就睡了,亂亂地歪向一邊,像被大風吹猛了。

    「那大哥怎麼了?」

    「腿疼,你會按腿嗎?」卞鶴軒本著起都起來了,不用白不用的心態,卻沒想到劉香聽了一掃困意,五官的清晰度都上調了,立刻說他會。

    「那你坐右邊來,給我按按腿。」右腿沒骨折,可以按,左腿打石膏,按不了。

    劉香沒有起床氣,或者以前有,但護工夜裡被叫起來也是家常便飯。他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先往冰箱那邊去,拿出深藍色的東西來,坐姿意外的端正。冰袋放在石膏紗布上,能感覺出有點涼,雖緩解不了可有勝於無。

    「你晚上去拿冰袋,知道夜裡用啊?」卞鶴軒有點兒驚訝。

    「萬一,萬一用得上呢。」劉香已經全醒了,想叫大哥誇他,他覺得大哥給他抹油就是因為自己表現好,隔著褲子給大哥按腿也很賣力,「我以前,照顧過骨頭傷了的人,我知道夜裡疼。就想著大哥也能用。」

    卞鶴軒沒想到劉香還有舉一反三的學習能力,表揚了一下:「不錯,也還不算全傻。你力氣挺大啊。」要不說卞鶴軒長了一張很迷惑人的臉,從這張臉上看不出他只讀到中專,誇人的時候,笑起來很真誠。

    「我吃得多,力氣夠用,大哥要是下床,我也能扛住。」劉香能聽出來這是誇他,一下高興得不得了,大哥夸完他還笑了,眼睛亮亮的,在床頭燈底下看亮得不得了。從前僱主起夜,尿完尿就睡了,一句話不多說,大哥沒有,大哥開著燈和他說話,劉香突然就不想再睡了,自己抿起嘴笑。

    但這種笑在卞鶴軒眼裡簡直冒傻氣。他不願意和劉香接觸太多,可又戰勝不了心裡鬼祟的念頭:「你把袖子挽上去,挽高一點兒接著按。」

    「誒,大哥等等啊。」劉香不明白卞鶴軒只想看手,把袖口往上趕。秋衣的袖口不會太松,卡在肘前,勒出一道紅印。他支著兩隻很漂亮的手給卞鶴軒按腿,從腳踝到膝蓋,一寸寸往下再一寸寸往上。

    卞鶴軒的腿很結實,小腿硬邦邦的,按起來不算輕鬆。劉香一邊按一邊往大哥眼睛上偷偷瞧,等著被誇。他那些傻兮兮的心眼寫滿了一臉,卞鶴軒早早看出來了,但就是懶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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