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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10:54 作者: 曬豆醬
像他爸爸,仿佛剛才跳樁的那人是伏弘。廖程明咽了咽唾液,只有自己知道,伏弘也是怕高的人。
他都看見了,廖程明視線上抬,伏弘他一定都看到了,或者把不捨得離開的魂魄附在了兒子身上。看吧,伏家班的班旗已經拿回來,班子幾個人也湊夠了數,你兒子,伏城,闖到你們伏家班的老家來了,這是佛山啊是佛山,舞獅文化的發源地。
廖程明實在不想坐下,他還要站著看,要看著這幫孩子繼承文化傳統,看他們贏下去。
伏城很累,身體疲勞全靠亢奮的精神支撐。蔣白靠在師弟的肩上,疼得過了頭,肩膀沒什麼感覺了。這時賽方通知4支獅隊上場集合,一時間4頭南獅齊刷刷站好,果真是伏城這一頭最高大。
可高大在舞獅行業里不是好事,看著是威猛壯美,背地裡傷痕累累。蔣白擦著眼角的汗,突然笑了起來,他和師弟的第一場獅王角逐竟然這麼驚心動魄。
「現在我們宣布,本屆戰獅甲大賽自選高樁項目全部表演完畢,感謝獅隊為我們帶來精彩絕倫的樁上競技,下面請大家稍作休息,由裁判組評分討論。」
掌聲這才減退,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這4頭獅子上。在他們看來,4頭都是頂尖,各個都是好樣的,沒有明顯的失誤,套路近乎雜技難度,每一頭南獅都有獨特的風采。可是回歸到現實,比賽就是比賽,要評分,要用分數選今年的獅王。
這幾分鐘的等待是焦灼的,沒有一個人輕鬆。伏城也緊張,他有野心,從最開始偷師叔的身份證報名參賽到找齊人手,到只想來佛山轉一轉,直到這一刻,他的野心膨脹到了最大。
他想贏,太多年沒嘗過贏的滋味。要用贏的方式證明這些年自己的守護值得。
「別緊張。」蔣白又摸出師弟脈搏快了,「盡人事,聽天命。」
「嗯,我沒事,我喘口氣歇一歇。」伏城故作輕鬆。
又是幾分鐘煎熬,就在伏城和蔣白的汗水開始變乾的時候,裁判席的首席站了起來。
「我宣布。」
場內再次肅靜。
「本屆戰獅甲醒獅文化大賽。」
廖程明剛坐下,站了起來。
「自選高樁組的獲勝隊伍是……」
張一柳屏住了呼吸。
伏城死死抓住師哥的手。
「北京……」
獅鼓隊那幾個人抱成一團。
「伏家武館獅隊,伏家班,蔣白,伏城!多謝各位!」
場內再一次沸騰了,無數金色閃片炸裂般地灑下來,像一場金子雨。伏城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人上來擁抱他,他以為是師哥,結果不是,是另外3支獅隊的隊員。
「恭喜恭喜啊,沾沾喜氣!」
「北方仔夠勇猛,明年再來一次!」
蔣白完全聽不到別人說什麼,歡呼聲夾雜掌聲太過熱烈,只聽到嗷嗷嗷的。他剛要轉身擁抱師弟,伏城已經被好幾個男的圍住了,圍得伏城團團轉眼神發懵。他們甚至還想把師弟舉起來。
那場面,猶如各派高人一直苦苦尋覓著繼承人,突然發現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有天賦的。
直到自己被舉起來,伏城才醒悟過來自己贏了。媽個雞,贏了啊,這不是說說而已,不是小比賽,雖然是民間組織的,卻是全國範圍內規模最大的南獅比賽。
「師哥!」他朝蔣白喊了一聲,又回頭看底下,「師叔!」
廖程明正在鼓掌,左邊是邱離勸他趕緊坐下,右邊是青讓勸他喝水吃藥。張一柳一臉清高驕傲勁兒走下來,時不時和旁邊的人談一談,說獅王那頭是自己做的。
舞獅的人像獅群,把這頭初出茅廬的小獅子捧了起來,往上扔一下,再接住,伏城像在蹦蹦床上,呼一下,又掉下來,笑容很傻氣。
「下面請新舊獅王上高塔,交接儀式開始!」
蔣白一愣,大家都高興過頭了,差點忘記這個環節。伏城被放了下來,這時候別說爬高塔,爬巴黎鐵塔都可以。
場內的人自覺靠邊,賽方工作人員開始鋪紅地毯,從比賽場地一路鋪到高塔腳下。伏城和蔣白被請過去,往上看了看,上一屆的獅王,香港蘿蔔毛獅,已經等著他們了。
「請運動員系安全繩。」
蔣白看到繩索,9米高必然有保護設施,如果沒有他肯定不讓伏城上去。安全繩是從頂端掉下來的繩索,拴著帶扣的腰帶。蔣白謹慎地拽一拽,很穩固,把伏城拉過來,親自給他繫上。
伏城還在熱血豪情中。「不用系,我現在就想趕緊爬上去。」
「不行。」蔣白連續測試了3次安全扣。再把自己的那份系好,再一次和伏城披上了獅批,扛起獅頭。
伏城在他上方,兩手抓橫杆,獅頭完全套在腦袋上,用肩來扛。他剛好看到伏城的屁股,瘦了,沒肉了。
「師哥,咱們衝上去!」伏城突然回頭笑了笑。
蔣白點點頭。「你只需要往上,師哥在後面,不需要你回頭。」
爬塔這個方式大概從黃飛鴻的舞獅電影中來,最後考驗的是獅頭獅尾的攀登能力。學舞獅,沒有不爬高的,爬塔是傳統技能。伏城先上,蔣白墊後,當他們離開地面那秒,一首熟悉的音樂響起來,震動了每個人的心。
獅鼓的前奏,一下把時光拉退了幾十年,上百年,甚至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