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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10:54 作者: 曬豆醬
離開工藝品長廊,3個人的熱情也沒了,蔫頭耷腦往蛋糕店走。邱離訂了一個,青讓也訂了一個,一行人又蔫頭耷腦往伏城家的方向走。
「不是吧?」邱離先發現的,「下雪了?」
雪?沒這麼巧吧?伏城抬起頭,一大片雪花落他鼻尖上,隨即而來的雪花片紛紛落下,在他臉頰、嘴唇、眉梢上融化。雪最初很小,像帶點害羞的孩子,得到了充分遊玩的資格後狂落,幾分鐘落濕了他們的發梢。
「走吧。」伏城抹了抹臉,地面全濕,路燈下的雪花像白沙子。他頭也不回往家走,很累了,想要去找師哥抱一抱。
這些年自己一個人,真累啊。
再過一個拐角就到樓下,伏城路過小賣部,買一包煙,剛要把煙盒揣進口袋裡,慢慢得停住了。
不遠處有一個人,還有一點光。
蔣白正在餵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和小動物不合,連流浪貓都不靠近,小魚乾扔遠了才吃。他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有人跑著過來,隨身一轉看到自己3個師弟,邱離和青讓手裡各拎著蛋糕盒。
伏城手裡卻捏著一包煙。
伏城跑得像被誰猛推一把,錯愕地揉了揉眼。雪花嘩嘩嘩地穿過他們間隔的距離,像下了很長一場雪,下了14年,一下子把他們下大了,從4歲,到18。
「你買煙?」蔣白伸出手,想沒收那包便宜的煙,卻抬起右胳膊,遞了個花燈過去。
一個籃球那麼大,可每個關節都可以動,耳朵底下還埋了彈簧。質地是絹絲,雪白,打出毛茸茸的毛邊像龍鬚酥。
燈體畫了花紋,眼睛處貼了金箔,尾巴用銅絲固定高高翹起,獅口大開,精緻玲瓏。
點了一根小小的蠟燭,在雪天裡燃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光。一盞南獅花燈。
「給。」蔣白完全不記得這個東西,只想起來一些畫面,拼湊出來,大概是那個店裡的。可是沒想起來不代表他不買,他記得自己答應過伏城,初三回來就買給他。
伏城抬起胳膊卻縮緊了手,又一次露出想要什麼卻不敢的那種怯。
「拿著。」蔣白本能地遞給他,要不是自己15歲幼稚衝動,早就該遞給伏城了,「我沒想起來太多,可是我記得……好像要給你買個什麼過生日的。是不是這個?」
伏城癟著嘴,迎接猝不及防的鼻酸。
「拿著啊。」蔣白趕緊給他。他大概明白為什么小時候的自己會想照顧伏城,師弟一受委屈就癟嘴,想要什麼又不敢要就攥緊手,即便長到這麼大了,面對他特別喜歡的禮物還是有點慌亂,不像家庭條件很好的那些孩子,理所應當接過來。
他身上,有種天然的缺失感,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懂,就是笑著不說。就像一隻淋得毛髮打縷的小流浪貓看著別人吃魚,會露出來的那種表情。
「師哥沒騙你吧?給你。」蔣白僵了幾秒,把栓花燈絲的木棍塞到那隻手裡,「師哥……回來了。」
伏城遲疑地接過來,原地呆著,手裡一沉,最後眼皮一垂,扯著嗓子放聲大哭。
第101章 第一個成年
雪下大了。
蔣白記憶中的小男孩變成眼前這個,對上了,就是他。
伏城的哭聲大得嚇人,像幾歲小孩在外面摔跤,疼得起不來,原本沒人看見他也就算了,結果家裡人一來抱他哄他,好傢夥,扯開了嗓門喊疼。
哭得蔣白懵住幾秒,臉被雪花打濕來不及擦。上次伏城被自己氣哭也只是眼眶微微濕,原來他這麼容易掉眼淚。
「別哭啊,你……哭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蔣白一下就慌了,用手去抹師弟臉上的淚。結果越抹越多,多到他可以用掌心接住幾顆,哭得一點不像個不怕事又愛惹事的習武少年。
邱離和青讓沒有見過伏城這樣哭,師父出殯那天,伏城可是忍著一聲沒吭。他好強,愛面子,鐵打的筋骨,知道那天有其他獅館的人來送行,愣是不讓自己出聲音。
沒想到他們的師哥一回來,伏城哭這麼厲害。
伏城哭之前先深喘一口氣,再呼出來,再喘就是淚,鼻腔里的氣流沾上濕氣,一邊用袖口擦眼睛。「老子沒哭,我才不哭呢。」
說完就被自己的淚嗆了一下,直接從鼻子裡流下去的。
冬天了,很冷,又下著雪。伏城哭得稀里嘩啦,鼻子和嘴直噴白氣。哭到好幾個路過的投來疑惑目光,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幾個高個兒男生湊在一起,怕不是打架打哭了?
「你哭什麼?別哭了。」蔣白在衣服上擦擦手,擋著落向伏城的雪片,「別哭了,咱們回家。」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伏城哭得更凶。誤以為師哥沒了,他不敢哭出來,只憋著,怕臥病的老爸看出什麼來,後來老爸走了,他更不敢哭,怕師叔傷心自責,怕那些曾經輸給伏家班的人來看熱鬧。
不能哭啊,伏城,你可不能哭,你是伏家班未來的小班頭,你要撐住,響噹噹男子漢。伏城一直這樣告誡自己,男生嘛,有什麼可掉的眼淚?再說自己從小習武練功,受過再大的傷、摔過再大的跟頭也熬過來了,生死離別這算什麼?都可以忍住。肩上有責任,有獅頭,還有兩個師弟要管,絕不能輕易落淚,能逞的強要逞住,逞不起來的死扛。
可世界上的事寫滿了百轉千回,壞得挺不是東西,沒流出來的眼淚都在身體裡攢著,要到師哥面前哭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