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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10:54 作者: 曬豆醬
「給零花錢?」伏城瞬間來了興致,「真給我錢?給錢的話我什麼活都干。」
「缺錢?」張一柳斜看他,「班子倒了,吃不起飯了吧?」
「不是。」伏城看得入迷,眨眼都不捨得,「我想攢攢錢,給我師哥買生日禮物。以前他說要送我的,後來……他出事了,估計以後也想不起來。問題不大,他不送我了,我送他。」
張一柳手下一停,又飛速工作起來。「還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種呢……」
第98章 獅頭扎手藝
蔣白打了水回來,伏城正在西屋和獅子張說著什麼,看見自己,他像小鳥飛出來,站在冬天的陽光里沖自己笑。
瞬間,蔣白仿佛被誰打了一悶棍,畫面感朝他撲來,一個小男孩,也是這樣著急,從伏家班的屋裡飛到院子裡,有些扭捏地喊嘶哥。
「嘶哥,爸爸教我打鼓了,嘶哥你會嗎?」
一個小男孩……太小了,小得蔣白好想抱抱他。那時伏城還沒有剃圓寸,沒有媽媽照顧,爸爸工作忙,頭髮總是亂糟糟的。別人不管他,我來。
「師哥。」長大了的伏城出現了,替換掉小時候那張臉,「你看旺財和旺財,它們都被全家桶收買了,不叫。」
「我那是大黃和二白!」張一柳喊,手裡拿韌紙的動作一直沒停下。
蔣白動動手指,把師弟拉過來:「別聽他的,師哥說的才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狗都叫旺財。」
「嗯!」伏城一邊洗手一邊笑,洗完手故意不擦,把水往師哥身上彈。蔣白一開始不理會,彈著彈著開始還擊,一邊彈水一邊把水往地上潑,兩條狗繞著他們激情轉圈,以為還有好吃的。
破舊的小院裡迎來了久違的熱鬧。只有張一柳嫌吵鬧,呵斥一聲,蔣白才帶伏城進屋去,繼續忙閃料。伏城嘟嘟囔囔地坐下:「笑兩聲也不行……獅子張,一個獅頭你要扎幾天?」
張一柳聚精會神:「幾天?呵,要論速度,要讓我趕緊出活兒,一天扎3個沒問題。你們這個獅頭我好好做,一周出兩個。手工扎的獅頭和工廠出來的不一樣,每一個都有特色。特別是靈活關節,這眼睛、耳朵、口,該留出來多少空餘,功夫全在獅頭扎手藝人的心裡。」
「一天……3個?」伏城眼裡是不可置信,「3個……能用嗎?還是扎完就壞?」
「狗屁!扎完就壞那叫獅頭嗎?一個獅頭1300個結口,做好後要能站一個人才算合格。」張一柳做出用竹篾扎人的姿勢來,想了想自己家的柳樹坑,算了,「滾一邊去,繼續削,把另一個獅頭要用的竹子削好。」
伏城蔫嘰嘰去旁邊幹活了,蔣白繼續和那堆閃料拼命。紅黃藍綠白各色閃片摻在一起,要一片片挑出來,避開錯色,比削竹子還要難。
到下午,伏城的獅頭框架完全紮好了。圓且高的顱頂,大框架扎得非常威風,又因為比一般的獅子頭大一號,更兇猛。頭頂上是2毫米竹片繃扎的獅角,尖銳,朝向正前方,獅口寬厚呈W型,內行人一看便知,這是正宗的佛山醒獅。
眼眶、獅鼻、下顎……還有靈活的獅子耳朵,五官完整,構造流暢。蔣白不禁伸手觸碰,這就是一頭南獅的骨骼,不用釘子和螺絲帽,更不能用金屬,完完全全用竹、紙,再加上一雙高超的手。
「這才叫南獅。」張一柳說,滿頭大汗,滿手漿糊。
蔣白摸到了圈框交合處,半根細繩都沒有,全是韌紙粘牢的。「只用紙?」
「看不懂了吧?」張一柳譏笑著,「獅子是紙藝藝術,除了竹篾就是紙。韌紙也要親自熬製,用的是上好的糯米漿和麻料漿。糯米你們都知道,麻料現在很少有人知道原漿了,那都是亞麻,親手打漿弄出來的。還要摻雜纖維料,最後才能出一張輕軟的韌紙,貼敷了漿糊,經久耐用。」
「只用漿糊,結實麼?」蔣白拿起獅頭框架,不禁感嘆,「好輕啊。」
「廢話,能不輕嘛,全是空心竹子身上的東西,和薄薄幾張紙。」張一柳洗了洗手,「老祖宗的手藝,越輕越好。誰不知道尼龍繩、纖維扣結實?可這幾百片竹子,上千個節點,用上那些沉不沉?不是我吹牛,一個獅頭圈框做好,不貼紙料,我做出來不到6斤重。要是超過這個數,獅子張這個名字我送給你!」
「您的名字還是自己留著吧,我相信。」蔣白小心翼翼試重,果真不沉。這一刻,他手裡的不僅僅是一個獅頭,而是幾百年舞獅手藝人的智慧結晶。
獅子張負責獅頭,伏家班這邊,是緊鑼密鼓的集訓。預賽動作由廖程明來選,邱離和青讓親自上陣,逐一糾正獅鼓隊的節奏。大頭佛更難,看上去只是一個逗趣的角色,實則需要紮實功夫,徐駿還充當後勤部門,給大家端水送飯。
廖程明滿身大汗,並不看好這亂七八糟的小班子。節奏感不行,兩個鈸,高昂還稍稍好一些,李叢簡直對不上鼓點。女孩子負責敲鑼,倒是認真,可力道又不夠。
「休息,休息一會兒。」廖程明喊停,「邱離,青讓,從樁上下來,喝口水。」
邱離和青讓紛紛跳下樁陣,穿的是伏家班舊班服。「蔣白他們還不回來?」邱離問,「我們練得要死要活,他們跑出去躲著了?」
「他們去找……獅子張。」青讓上氣不接下氣,邱離骨架小,身高比自己矮10厘米,舉一套動作還是累夠嗆。他真替蔣白擔憂,伏城的身體條件太不適合當獅頭,上了樁好比舉著一個不穩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