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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夜色深了,肉腥縱然過癮,卻是不如一碗不咸不淡的湯麵趁心,吃下去毫無負擔。
一碗下肚,周沉額間冒出微汗。
他將空碗遞迴食盒裡。轉頭,才發現吟風雙手撐著下巴,一雙惺忪睡眼朦朦朧朧地看著自己。
視線不由得相撞,吟風慌亂得很明顯。
周沉喉頭攢動,心跳的節奏隨吟風的神情一同慌亂起來。
他沒忍住,「我白日裡說得,你可有放在心上?」
吟風躲過臉,把碗小心放好。
隨即,逃也似得跑回了後廚。
作者有話說:
第73章 末路
寅卯交接, 未及破曉。
天外風高雲淡,星月尚且明朗,照映著宮城內外。
幾聲子規啼鳴打破了淺眠, 太子嚴濯自一屋子鬱結不散的藥氣里驚醒,額間冷汗滾滾。他呼吸得異常沉重, 噩夢殘餘地悽慘悲苦, 吞噬著自己。
床帳外, 侍疾的內宦倚靠在床榻邊上, 睡得格外香甜。
嚴濯眼瞼泛起血色, 莫名的怒火驅使他舉起藏在枕邊的匕首。
「刺啦——」
燙到灼人的液體噴濺在嚴濯臉頰的皮膚上, 他驚跳起身,懵懂看了眼自己手中攥緊的小刀,斑斑血跡甚至還呼出熱氣。
許久後,嚴濯才終於找回清醒。
他對內宦的屍身熟視無睹,越過他, 呼來了一眾侍者。
擦洗過血跡, 漱過口, 他頗有趣味地賞看著這些因為一具屍身就怕到神情惶惶、全身發顫的侍女內宦們。
噩夢的陰霾淡去不少,他看得有滋有味。
只在梁帝親派的御醫前來送藥前,他才不緊不慢地著人收拾了那具殘屍。
於是, 嚴濯啜著黑色藥湯時,陪侍他十多年的老內宦也就沒敢吱聲。
他的病是假的。
請脈送藥的御醫知曉,伺候嚴濯的老人知曉,蘇毗國來的胡奴們也知曉。
唯獨嚴濯自己, 許是欺騙梁帝欺騙太久, 便連自己也忘了。
如今嚴濯的脾性越發古怪起來, 已經沒有一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了。
老內宦默而不語, 將空藥碗端回食盤中。他幾乎是墊著腳,輕輕挪動著步伐,生怕腳底的雜音會惹著嚴濯那怪脾氣。
可事不遂願,他才將將倒退了兩步,便被急忙闖進來的一名侍衛撞了個人仰馬翻。
瓷碗應聲碎落一地,老內宦卻是二話不說跪了下去,銳利的瓷片扎進肉里,他連粗氣都不敢喘。
罪魁禍首的侍衛更是嚇得臉色煞白,結結巴巴開口:「太子殿下,昨晚……昨晚有暗衛看見蘇毗使臣,趁著傍晚去了端王殿下府中,宿夜不歸。方才……」
「方才什麼?」
嚴濯眼瞼跳躍,陡然攥起拳頭。
「方才……蘇毗使臣剛從端王殿下府里回到鴻臚寺,二人,相談甚歡。」
嚴濯眉間盛著滔天.怒火,全數發泄在了報信的侍衛和跪在旁邊的老內宦身上。
「阿鹿孤呢?」
嚴濯氣急,腳步也搖搖欲墜。
侍衛語帶哭腔:「仍在客棧之內,不曾有失!」
嚴濯惶惶回憶起十二年前,那時他還只是個籍籍無名的皇子。母親出身微寒,他活到弱冠之年,都不曾見過父皇幾面。一度都是皇子裡的最大笑柄。
連那些內侍宮女,都敢在背地裡嘴碎他們母子。
直到蘇毗國敬獻來的樂奴阿鹿孤找上了他,事情才終於有了轉機。
他在阿鹿孤的指使下,從當朝最紅的端王嚴勐手裡搶來了賑災這種髒活。那一回,他貪墨了數百萬兩黃金白銀。即使到最後拿不出銀子來救人,那個蘇毗國來的樂奴也幫著自己輕鬆擺平。
只不過犧牲了個醫術還算高明的太醫,只不過為了名聲裝了幾天病而已。
衛州賑災後,嚴濯嘗到了裝病的甜頭。尤其是看到梁帝羞愧的神情,他便樂此不疲起來。
當然,更令他著迷的,則是手中的權勢金銀,一點點多了起來。
這一切的代價,不過是一塊他從未踏足過的遙遠土地。大梁與蘇毗交界的城池,薄骨律。
只要他按照約定,在自己登基後拱手讓出去便可。
他原以為他和蘇毗國君的事天衣無縫,但直到方才他聽說蘇毗使臣去了端王府中。
大梁的皇子不止他一個,他們想要的卻只是一個城池。
前腳,阿鹿孤因為傷及京兆府武侯之事連累他遭受陛下疑心。後腳,蘇毗使臣轉頭就朝向了端王。
這些年,端王嚴勐被自己一路欺壓,地位幾乎顛倒。定是積壓了不少怨氣,若是蘇毗使臣以他多年所犯的罪證為交換,想必端王也會答應讓出薄骨律。
想到這些,嚴濯越發惶惶。
怎麼辦……他額頭暴起青筋,越是想要思慮對策,腦中越是一片空白。
心下也只剩下倉皇無力的三個字來回重複——怎麼辦?
偏是在此時,皇城外開始響起鏗鏘的鼓聲。
一擊一擊,響徹雲霄,清晨的寧靜被徹底擊破。
不止皇城宮城,就連整個京兆都陷入了對這段鼓聲的猜測里。
毫無懸念,能在京兆發出如此震顫的聲響,只有登聞鼓。但擊鼓之人又是誰?所鳴冤情又是何事?
*
晏青被射殺在登聞鼓前的事發生才不滿三日,鼓前血氣未散,隨鼓槌撲進鼻腔之中,氣味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