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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這是要命的一箭!
封丘縣令聲音嘶啞,滿眼詫異:「你……為何?」
為何要救他……
許是因為聽了十二年前的故事,他心有所愧,惟願替父償命。
可真痛到極點,意識模糊的時候,他想的竟是……他們父子間若真還有一絲情義,晏青定會內疚悔恨一世!
晏知善沒回答封丘縣令的問題,也沒來得及回答,他便在眼前看到了匆匆二十年的走馬燈,隨後,一切歸於黑暗平靜。
晏知善只覺眼皮沉重異常,困頓地闔上了眼。
封丘縣令身側的晏知善更是沒了任何反應,沒等到任何回答,二人便雙雙向後倒去,沿山坡滾落。
另一邊,晏青失聲怮哭,徒勞地叫著晏知善的名字。
周沉顫巍巍撇過目光,看向阿鹿孤的目色,陡然凌厲千萬倍。
阿鹿孤毫不在意,勾起嘴角斂了弓,正待提步去追滾落的那二人。
野山亭下又來了第三隊人馬!
端王縱馬遲遲趕來,他領著王府的兵丁,隊伍浩大。
見端王現身,阿鹿孤神情流露出惱意,終於有所收斂地叫停了手下的殺手。
「阿鹿孤?你竟敢當眾射殺無辜之人?」
阿鹿孤聳肩,作無辜狀:「我是在幫晏侍郎救人,要殺那劫掠之徒,不慎失手罷了。還請晏侍郎、端王殿下莫怪。」
他睜著眼說瞎話,絲毫不懼端王質問,反而逼問道:「此案事關晏侍郎獨子,陛下定會交給刑部衙門。不必勞動端王殿下費心。」
此時,端王府的人已經將全身癱軟的封丘縣令和生死不明的晏知善一同保護起來。
端王高坐馬背,勾起嘴角:「陛下可沒說過這話。況且,就算要移交,也該是本王親自去刑部。我大梁朝堂,何時輪到你這異邦送來的奴隸管事了?」
阿鹿孤眯起眼睛,玩味地將端王深看一眼。
他自知搶不過,也不願為著此事大動干戈,敗壞了正事。
畢竟……阿鹿孤摩挲著弓弦,確信自己的箭法不會有失。就算晏知善最後撞開了封丘縣令約莫一寸的距離,但心脈的位置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決計活不過夜半。
殺人滅口的目的已經達成,兩具死屍而已,也奈何不了什麼。
阿鹿孤不在意。
他只是略微不爽。
皺眉猜測著:為何來得不是太子殿下,反被端王截了胡?
阿鹿孤領著胡人隊伍,悻悻轉身。臨走前,他將目光落在晏青身上,端看許久。末了,竟譏笑著乘駱駝走遠。
晏青不欲與阿鹿孤糾纏,人一走,他便踉蹌著往晏知善身邊大步跑去。
距離越是近了,他便越是害怕。
直至看清晏知善血肉模糊的傷和不再起伏的胸膛,晏青再也支撐不住,一聲聲撕心裂肺地悲鳴驚起灌木叢里無數老鴉。
他本該在今日穿上殷紅的喜服,在眾人的簇擁和笑鬧中,歡歡喜喜地完婚。
不對……就連這場婚事也是他處心積慮為了攀附權勢金帛而做的決定。
他何曾關切過晏知善心中所念?
明明從未在意,到死別,才知追悔莫及。
沉痛的嗚咽漸歇,晏青已不敢再看晏知善一張面龐。
可無論自己又多悔恨,晏知善都不會再醒來了。
從此,陰陽相隔,不復相見。
**
「還活著——」
周沉壓低聲音,探過封丘縣令微弱的鼻息,「封丘縣令還活著。」
「去濟善堂,找老堂主救人!」
周沉捂著肩頭的箭傷,嘶啞著催促京兆府武侯們,「快啊!」
端王此時才瞧見周沉也受了不小的傷,怒火再也壓制不住,「好個阿鹿孤,若不是我趕來,他連你也敢殺!」
尤其是晏青還在邊上哀哀地落淚,聲音惹得他更為煩躁。
「睜眼看看,這就是你的好主子!」
端王冷冷一啐,看在晏知善無辜身死的份上,才將那句「活該」生生憋了回去。
孫亮急急跳起來,低聲與端王道:「殿下,那縣令還有口氣,可不能讓晏侍郎發現啊……」
罷了,端王忍了氣,領著京兆府一眾傷者扭頭便走。
周沉深嘆一口,回眸看著晏青和他懷中已然咽氣的晏知善,不忍道:「你要隨我們一同回城嗎?」
晏青囫圇抹去縱橫的老淚,抬頭間,便像是蒼老了二十年。
阿鹿孤殺了晏知善,也便是捨棄了晏青這顆棋子。
此時不殺,一來是礙著端王府兵丁的力量;二來,晏青在朝堂的分量不輕,沒找到替補上位之人,他們可能還會隱忍一段時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滅口,已是早晚的事。
晏青沉下頭顱,抱起了晏知善沉重的軀體。他額上青筋暴起,渾濁的目光隨著他一步步前行的步伐變得澄澈起來。
像是暗下了決心。
他遠遠地跟上了端王和周沉的隊伍。
作者有話說:
第69章 奏以按劾
隔日清晨, 含光門內。
卯時二刻已過,梆子聲漸歇,趕著上朝的官吏們逐一散去。
眼看著清晨的忙碌終於告一段落, 吟風吐出一口濁氣,開始心不在焉地收拾殘局。
旁邊的成玉瞧見她眼下的兩圈青黑, 主動攬過剩下的瑣事, 笨拙地安慰道:「周少尹吉人天相, 師姐你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