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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吟風眼尖,認出跪地的家奴是上次晏知善捐贈乾糧時,隨行而來的那人。

    多半是晏知善的親信。

    他攔在晏青劍前,怮然道:「家主!是我去找的京兆府,您別動手……是公子、公子他不見了!」

    「你說什麼?」

    晏青問出聲時,劍尖便已抵到那家奴肩頭。

    利刃沒進一寸有餘,血跡順著劍刃滲出。

    家奴忍痛回答:「昨日傍晚,公子在東市宴請了幾名好友。臨到宵禁準備回府時,才發現車軸壞了,便宿在了酒樓中。」

    晏青咬緊後槽牙,「混帳東西!車軸壞了,不知道騎馬回來?」

    家奴哪敢明說……晏知善本就是偷溜出來的,若騎馬回府,定會驚動家主。

    到時,肯定會責怪他們這些辦事不力的家奴。

    晏知善是為了護住他們這些下人,才冒險隱瞞行蹤的。

    原本只要在迎親開始前,偷偷將公子接回府中,就能萬事無虞。

    可誰知……

    「家主,您快派人去找找公子吧!」

    誰知,等他們趕早去酒樓接人時,才從酒樓老闆那裡得知,晏知善昨夜根本就沒宿過酒樓。

    只說晏知善酒喝多了,付了銀錢便醉醺醺地離開酒樓了。

    喝了酒的醉漢,時常有夜半亂跑的。

    夜間巡邏的金吾衛見了,會將這些人暫押進地牢。

    若是家中肯出贖金,金吾衛不會為難人。

    這家奴找過酒樓,也找了金吾衛,都沒能找到晏知善蹤跡。

    他想起昨日與晏知善同飲的客人中,有京兆府的趙司法,便似沒頭蒼蠅般跑進了京兆府。

    這才鬧了周沉這場烏龍。

    他哭訴的話語說完,趙士謙終於遲遲趕到。

    晏青只將眼刀剜過,心思撲在更為重要的事情上。

    他低垂腦袋,疲態盡顯,揮手指派那些府兵道:「愣著做甚!還不快去尋那孽障的下落!」

    迎親宴主廚亦在後廚之中,將事情來由聽得一清二楚,此刻都面面相覷。

    膽量大的直接朝晏青拘禮問道:「那這迎親宴,還辦嗎?」

    晏青面色如鐵,逞道:「照做!誰都不能誤了吉時!」

    緊接著,他「鐺」地一聲,將佩劍擲入石縫中,「小兒失蹤的消息,絕不可泄露。只能……委屈諸位了!」

    語畢,他吹響哨子,後廚院前立時被一支十人的黑衣隊伍團團圍住。

    他們身形異常高挑精瘦,頭戴兜帽,手持如月彎刀。行跡迅捷,腳步悄無聲息。

    吟風覺察出一絲熟悉的氣味。

    她低聲同周沉知會道:「是胡人。」

    這些人,一個可頂十幾名府兵,遠比方才棘手得多。

    後廚里,無非就是幾位只會用刀屠雞宰豚的廚子。

    晏青真正防的,自然是京兆府風周沉和趙士謙。

    末了,晏青轉身往前廳走去。

    一邊走,一邊隱去面上的陰鷙,甚至擠出個難看的笑來。

    同鬧不清狀況的賓客們扯謊,說晏知善只是睡過頭,還要再耽誤片刻才能現身。

    可晏府的近百名府兵,卻未能如願將晏知善按時尋回。

    依靠日頭,周沉還能估算時間。

    此時,隅中已盡,午時將至。

    迎親隊伍早就按捺不住。

    若按禮制,新郎要在辰時左右出發迎親催妝,接來新娘後,兩名新人行沃盥卻扇之禮,再結髮同飲合卺酒。

    最後趕在午時,跪拜天地高堂,大禮方成。

    而現在,儼然是午時了,新郎晏知善都未曾現身。

    即使省去諸多繁雜儀程,只拜天地高堂,怕是也來不及了。

    於情於理,都不該如此。

    前廳尚只是隱隱不安,後廚明曉事由的,早就焦躁難耐了。

    迎親宴的清燉甲魚湯都快燉煮成甲魚乾了,炙蝦反覆加熱數次,已經失去明艷的鮮紅色。

    但最焦急的人,必然是晏青。

    若這場成親禮只是普通的姻親,他也不會如此著急。

    可這本就是他精挑細選來的政治聯姻。

    比起晏知善的人生大事,他顯然更為看重新婦背後的家世和財力。

    日頭不等人,仍向著天際最高處攀升。

    晏青額間的冷汗漱漱而下,二月暖陽里,他出了一身冷汗。

    前來回報的府兵來了一波又一波,帶回一個又一個壞消息。

    他們幾乎將京兆城內翻遍,都未能找到晏知善一絲蹤跡。

    晏青已無計可施。

    午時一到,新婦娘家人果然挾著一身怒火駕臨。即使有晏府府兵擋在門口,他們也絲毫不懼。

    起初只是怒問晏府的迎親隊伍為何遲遲不來,一聽晏青託辭說晏知善睡過了頭,便覺離譜,當即揚起婚書威脅著要毀婚!

    晏青滿口牙咬碎了也得吞進去,仍避重就輕地妄圖糊弄過去。

    就連迎親隊伍中的晏氏本家人都看不過眼了。

    尤其是晏氏的長輩們,都覺晏青和晏知善丟了他們晏氏的臉面,紛紛憤而離席。

    眼見晏青是這等態度,女方家中哪裡還敢將女兒嫁來。

    先是撕毀婚書,而後又扯亂了紅綢和雙喜。

    晏青心口抽疼,想伸手去復原,可那糅碎的紅紙已經落了滿地。

    府門之外,本來只有想吃喜糖、沾喜氣的孩童和老者,現下多了無數趕來湊熱鬧的過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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