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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周沉欲與文澤分說明白,文澤卻已作鎮定之姿,將此事翻篇過去。徑直從吟風手裡領了碗粥,送去給診堂里休息的老者。
吟風尚在分粥,不曾聽見他二人的密語。
只目睹了診堂那邊的救治過程,她伸頭問周沉:「那老人家沒事吧?」
「沒事了。」
周沉重新站在吟風身邊,幫著盛粥、布衣。可心中仍琢磨著那老者胸口的傷……
已過正午,等待施粥的人仍有很多,粥棚的大家都不敢歇一口氣,尤其吟風,正手忙腳亂地熬製著第三鍋雜豆麥仁粥。
許是飢餓太久,鄉民們越發耐不住性子,漸漸吵嚷起來。
吵鬧聲頓時慌亂了人心。
不知是誰先說了句,「是不是已經沒粥可分了?」
待周沉從老者一事上回神,隊首已徹底亂了,後頭不明情況的人更是不由分說地擁擠上來。
原本排列有序的隊伍頃刻間就揉成一團,將粥棚圍了起來。
任憑周沉等人如何勸說引導也阻攔不住。
變故來得太快,能湊進里圈的多數是青年男人,老弱婦孺行動遲緩,陡然被人潮推亂,竟接連倒地了三五人之多。
文澤在診堂看得分明,趕忙教身邊的藥童都出動前去幫忙。
吟風使出吃奶的勁,徒手扶穩了熬粥的鐵鍋,才不致被人群擠翻。
她額頭上掛滿了汗珠,聲嘶力竭道:「粥食和乾糧都還有剩的!你們在擠什麼啊!」
此時,周沉、端王連同趙士謙等京兆府武侯都已嚴陣以待,不惜亮出兵器也要將這亂狀強壓下去。
劍刃的寒光一經出現,底下吵鬧擁擠的鄉民們終於靜了下去。
端王站於高處怒視眾人,嚇唬道:「誰再敢推搡,便以死罪論處!」
此話一出,哪裡還有人敢亂擠。
京兆府武侯們三下五除二,借勢將隊伍恢復了原狀。
只診堂里多出來的三五婦孺老者,在為這場亂子埋單。
人群散了,吟風懈了力。
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一雙手已經被鐵鍋邊沿燙得通紅。
可粥棚外好不容易恢復秩序的長隊,她耽擱不起。
吟風一聲未吭,只顧添上柴火,拿起鐵勺,一碗接一碗地盛粥。
周沉就在旁站著,細緻如他,也為覺出半分異常。
只怪風波初平,尚有餘威。
一聲並不大的悶響從隊伍里傳出,接著是幾聲喑啞卻滿是焦急的嘶吼。
吟風抬頭去看,周沉也停了手裡動作。
接著有婦人的聲音響起:「快來人啊!這姑娘昏倒了!」
文澤聞聲而動,礙於手邊還有病人要照顧,匆忙指揮陶玉笛和另兩名藥童前去幫忙。
待他們趕到,女子早昏倒在地。
穿著的,是喪服一般的麻衣。身下的雪色更是蒼白。
這女子倒在裡頭,整個人幾近透明。
陶玉笛將她抬上擔架。手上都不敢使出全力,生怕會將人生生捏碎似得。
幸而倒下的女子早就餓得只剩一層皮,身輕若浮雲。即使沒使全力,也能囫圇個抬去診堂。
跟在女子身邊的同行者是個啞巴,情況也不佳。面相不過三十歲,脊背卻早已佝僂,還是個跛足,走動起來也很艱難。
陶玉笛離他兩步開外都能聽見喉嚨底「嘶嘶」的顫動。想來,方才那著急的吼叫便是他發出來的。
人送至診堂,文澤瞧見女子和啞巴的第一眼,便前所未有地凝重下來。
一瞬的呆滯後,那啞巴竟也似乎認出了文澤,竟撲通一聲跪地,連磕了兩下,額頭險些滲出血來。最後只默然埋首,伏在文澤腳邊嗚嗚地哭了起來。
文澤一直盯著啞巴,眼底布滿詫異,又拼命壓制住。
只從牙縫裡蹦出句:「是你……」
跪伏在地的啞巴仿佛置身冰窖,而文澤則是須髯都在熊熊烈火之中。
「叫周沉過來!」
陶玉笛完全沒弄清狀況。
但看文澤這副怒火中燒的模樣,自是不敢多問半句,轉身跑向粥棚那邊說了明白。
她順勢接過粥碗,站了周沉的位置,就在吟風跟前。
今日忙得抽不開身,明明與吟風僅隔了幾步路,卻也沒能打上招呼。趁此時,她朝吟風笑著,順帶掃過一眼。
寒暄招呼的話未能開口,她就瞧見吟風狀況不對。
「你的手怎受傷了?」
「不礙事的!你別聲張……」
等候的鄉民、診堂里熬煮的藥罐都鬧哄哄的。
什麼……傷?
周沉未能聽清,他想回望探究時,文澤已拉住他的肩膀。
開口第一句:「你可認識她?」
周沉下意識低頭看向文澤所指,那已然昏厥的女子。方才朦朧的對話登時被拋諸腦後——
他甚至忘了眨眼,乾澀的紅血絲都漸漸泛了上來。
看了許久許久,才抬起頭。
文澤:「我已診過脈了,性命無虞。只是病情複雜,須得慢慢修養調理。」
周沉未有猶豫:「我得帶她回府!」
作者有話說:
第58章 一絲酸澀
天色式微。
借著最後的天光, 他們分完了剩下的所有粥食和乾糧。
至此,粥棚外烏泱泱的人群才終於漸次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