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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因他動作太慢,被孫亮從大理寺府衙借來的兩頭驢子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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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粥當日
吟風同成玉一早去精膳清吏司做完廊食, 終於在巳時前趕上了京兆府去往粥棚的車隊。
吟風朝著南邊的明德門, 成玉則朝東邊的春明門而去。
到底是耽誤了些時辰, 她的馬車排在最後,隱隱有掉隊的趨勢。
但也因此,收穫了意外之喜。
吟風正擠在豆粉和麥仁堆滿的馬車裡閉目養神, 忽聽得背後一陣匆匆打馬之聲。
她怕是自己走的急,漏拿了東西,急忙掀開車簾回頭瞧了一眼。
睡眼惺忪,周遭的人和物都朦朧在睏乏的淚眼裡。
縱馬而來的男子身形挺拔, 身著沉穩的暗色袍子, 上頭鑲的金線和他那赤金髮冠卻是高調得隔去眼裡的水霧都異常閃耀, 瞧得分明。
有點眼熟。
她與對方同時奇道:「怎麼是你?」
來人正是戶部侍郎晏青的獨子, 晏知善。
晏知善翻身下馬,吟風也叫停了馬夫。
情急之下顧不上、也不習慣作禮,她只隨口答道:「今日京兆府施粥,我去幫忙。」
隨即反問,「晏公子何事?」
晏知善停頓片刻,抬手向他來處一指,但見一長排驢車遲緩行來,上頭都架著半人高的麻布口袋。
「晏府也備了些食物,請京兆府幫忙,將它們分發給更需要的人。」
吟風緩緩皺起眉頭。
近日來的確有不少人前來京兆府捐贈糧食,有趙恬兒母女那般報恩的,也有陶玉笛那種低調行事的。
但最多是為求聲望而來,俱是一派高調且吝嗇的做派。
他們送來的糧食,不是長了蟲,就是生了霉。能否入口都未可知,卻是巴不得宣揚到讓天下百姓都知曉他做了善事。
有這些活例擺在眼前,再加之陳娘子之事,以及周沉提到過晏青乃太子黨羽。
吟風對晏府印象越發差勁。
她靠近驢車,謹慎道:「我能看看嗎?」
晏知善神情坦蕩,頷首同意。
打開驢車上的麻袋一瞧,吟風登時愣住。這裡頭裝著的並非生糧,而是已經做完的乾糧大餅,足有那般鍋蓋大小,個個都白如月盤。
一排驢車,塞得滿滿當當的麻袋裡皆是如此。
這麼多的乾糧,需要多少糧食和柴薪才能做成,一時也無法估算。
總之,貴重一詞是絕對當得起。
吟風低首彎腰,打心底里同晏知善規矩作禮,「多謝晏公子贈糧。」
晏知善面色一紅,「不必行此大禮,折煞我也。」
吟風笑著站好,目光不自覺朝後滑去,這才注意到後排的驢車並未打著晏府的名號。車架新舊不一,像是從車馬行里臨時賃來的。
趕驢的車夫穿著各異,只有兩人穿著晏府家奴的統一服飾,混在裡頭,卻也不顯眼。
看來是她誤會了。
吟風想起自己頭一回見晏公子時的情景。
晏府的家奴瞧她穿著寒酸,出口傷人,是這位晏公子替她解圍。
選聘會時,他又代出身微賤的家丁同別人誠懇道歉。
且她和周沉、趙士謙等人明明算是戲弄了他一番,可後來請他引薦鞏長意時,也並未真正為難自己。
只是「威脅」她去幫著做頓席面罷了。
他的確是知善之人。
晏知善哪知吟風心內所想,他斂去羞澀神態,作強硬之姿:「我的成親禮已定在二月十五,早前答應過的事,你可別忘了!」
「不必晏公子說我也記得。」
耽誤這些時候,她和前面的車隊已經拉開距離。吟風匆匆鑽進馬車,一道請馬夫快些走,一道答應晏知善的話。
晏知善當她是敷衍,急著追趕上前:「你究竟聽到了嗎?」
「聽到了!」
非得吟風鑽出車簾大喊一聲,他才放下心來。
朝身邊的家丁簡單囑咐一句後,那排長長的驢車便跟在了京兆府車隊末尾。
家丁仍舊不解,回望晏知善,愁道:「公子,家主明明說過不讓您摻和京兆府的事,您怎麼又做這吃力不討好的……」
晏知善目色一沉,顯然動了怒火。
家丁自覺僭越,連忙住口跪在地上。
晏知善不發一言,翻身上馬。
莫名的怒意令他握著韁繩的指節都已發白,卻也只是漠然打馬,朝崇仁坊晏府的方向回去。
家丁回神,竟朝著自己狠狠扇了兩個巴掌,才轉身盡職盡責地看顧糧車。
到此時,吟風放下帘子,輕嘆一聲——
晏公子的確是知善之人,可他的親生父親,親生母親卻……未必如他。
她漫無邊際地想著,一晃眼,馬車終於在明德門外的粥棚跟前停了下來。
周沉和趙士謙一早就到齊,將粥棚打理的井井有條。濟善堂的文老堂主也帶著三兩藥童在診堂里清點藥材,其中就有陶玉笛。
除此之外,連端王也乘車駕親臨,與京兆府眾人一同做著準備工作。
周沉抽身來迎時,尚擰著眉頭,以為她是在皇城裡遇上了事。吟風便同他指向身後慢行而來的驢車,解釋道:「路上碰見晏知善,他送了好些糧食過來。」
郊外野地,風聲大作,說話時吟風都得卯足勁喊出來,對方才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