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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這樣做出來的燙麵餅子,縱然有了肉餡,也並不見得好吃。
羊肉最是腥膻,若非新鮮屠宰的小羊羔,都難免會有濃重的腥膻味道,這本該是最花費精力和時間的,卻被這兩個廚役省略了步驟。
往肉餡中加酒水去腥,更是大忌。
雖說酒水卻有去腥之奇效,但那隻適合燉煮或煎炒的肉類使用酒水去腥的方法。那樣酒味可以順著鍋汽彌散出去,吃到的肉既沒有腥臭味,也不會有猛烈的酒味。
而肉餡一類的,需要麵皮包裹,酒氣不好散出去,腥味也未必能從麵皮中散發。
到時腥臭與酒味混合,才真叫一個難以下咽。
更何況,這禮部作為份例送來的食材竟然如此不新鮮。吟風的鼻子只需遠遠嗅聞,便能知曉這羊肉已經有些發臭和腐爛的痕跡了,少說也是前日就宰殺的了。
禮部的精膳清吏司這樣大包大攬,應該不糊故意用這樣的羊肉糊弄人。畢竟都是衙門當差的官爺,誰也不比誰的官階低多少。用發臭的羊肉糊弄人,倒也不必。
最大的可能應該是鞏相韜再去領完禮部的份例後,又去了別處,食材就是那時被掉包的。這也能解釋鞏吏廚為何會來得這麼晚了。
昨夜吟風還發愁該如何對付這勞什子鞏吏廚,今日的把柄算是他親自送上手了。
吟風暗暗急著鞏相韜身上那股讓人作嘔的氣味,繼續埋頭刮芋艿皮了。
朝食的飯點一到,眾衙役們看著比吟風下廚時簡陋萬倍的粟米粥和燙麵餅子,才知曉昨日傍晚時聽信了鞏吏廚的鬼話。
那羊肉餡的燙麵餅子送到趙士謙面前時,更是讓他趣味頓失。
不好吃也就算了,這一口下去,羊肉未經處置的濃厚體味就這麼衝進了口腔,趙士謙險些把隔夜飯都吐了出去。
最後,他只能用手揪了些白麵餅子佐以稀湯似的米粥,只能一邊感念著吟風的手藝,一邊以「餓不死」為目的,咽下了這頓飯。
到了晌午那頓,這鞏吏廚更是過分了。
依舊是臨到時間也臨時抱起佛腳,他又嚴令不許除了他和手下兩名衙役的人觸碰案台,李策和吟風雖也心疼衙役們吃不上好飯,但終究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那攤發臭的羊肉仍舊被鞏吏廚拿來燉了羊湯。
燉湯需要文火慢熬,若是吟風來做,午後才過就須得行動了。可他懶懶散散著,那兩個廚役更是沒主意的,鞏相韜癱在躺椅上,他們便圍過去遞上暖爐,厚毯和瓜子茶水。
這時候才記起來煮羊湯,只能不斷地加柴,用猛火煮熟。
且不說那羊肉到底能不能吃,光是想像一塊新鮮的羊肉遭過這一番猛火,那也得柴得口乾舌燥了。
鞏吏廚靠著這份的羊肉湯餅徹底斷送了公廚衙役們對他的幻想。
他們抱著碗實在咽不下去的湯餅,將陸司簿團團圍住,迫不及待地詢問起退還伙食費一事。
公廚的伙食費不算便宜,但先前是有吟風,他們每頓飯都能吃得滿足,不僅種類豐富,肉料也足。這伙食費畫的也算值了。
如今這又是粟米粥的,又是臭肉燉湯的,那還不如去西市吃呢!
陸司簿左右為難,向來都是好好先生的他,愁得頭髮都快白完了。
他嘆了又嘆:「這禮部改制的意思,就是從此後咱們都必須在公廚按照規矩吃飯。這周少尹是咱們京兆府的領頭,他吃十口肉,我才有一口肉吃,等分到沒有品級的衙役身上,那就最多是吃一絲皮毛。」
衙役們聽不懂彎彎繞繞。
陸司簿板著臉,滿臉生硬無奈:「以後不管我們吃不吃公廚的飯,這錢都是要從俸祿里扣的。」
莫說是這些時常要滿京兆巡邏視察的年輕衙役們,就連陸司簿這個老身板都覺得吃了鞏吏廚的飯,一日都提不起精神。手腳虛浮,有氣無力的,吃了還莫如不吃。
連陸司簿都這麼說了,衙役們也只得餓著肚子鎩羽而歸。
*
周沉則更是滿臉困惑。
本該由吟風送來的晚膳,變成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而且他一進來,便滿臉堆笑地寒暄起來。聽此人話里話外的語氣,像是與自己多麼熟稔似得。
周沉滿臉不耐煩,不等這男人發話,周沉便喝止道:「以後送膳的事只許吟風來,你出去罷。」
鞏相韜當即失了臉色,若非眼前人身著三品緋色官袍,他早就一掌扇過去了。
他咬咬牙,咽下未盡的馬屁。
又是吟風!
他收拾不了這不知好歹的京兆府少尹,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廚娘?
幸好他昨日就打聽到了吟風在京兆府的住處,是個又偏又小的院子,衙役們離得遠,發生些什麼一時半刻也到不了現場。
那小廚娘雖說招人恨,但姿色還是有幾分的。
鞏相韜幹過的壞事不少,弄死一個弱女子也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再回去求爹爹出馬,他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想到自家爹爹,他膽子愈發壯士起來,心中也全然沒了任何顧慮膽怯,只管朝著吟風所在的偏院大步流星。
夜色如織,密密的匯聚成一層黑幕,掩蓋著其下的暗流涌動。
鞏相韜本以為自己會輕而易舉地得逞,可離吟風的小院近了,才覺出不對勁。
現在京兆府外已經落了宵禁,四處都很是安靜,可偏偏吟風那間小院傳來熱火朝天的聲音,不僅如此,空氣里還飄著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