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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對鞏長意,李策倒真存著敬意。
但看鞏相韜的這副目中無人的氣焰,縱有萬分的敬意,也蕩然無存。甚至連帶著鞏長意的御廚形象,都在李策心中跌下了神壇。
他佯裝著越發恭敬,嘴角卻忍不住嫌惡地癟下去。
再多裝一秒,就得露餡。
吟風眼疾手快地接替下李策的任務,也同這吏廚扯著笑客氣起來。
吟風到底年紀小,拍馬屁也拍不到點子上,反惹得鞏相韜皺眉,目光極為不屑上下地打量她。
最後竟惡意調笑道:「奇了怪了,堂堂的京兆府衙門公廚,哪裡來的兩個小婆娘?」
李策還沒開口解釋,便被鞏相韜接話道:「李兄你艷福不淺啊。」
李策氣得腦仁疼。
吟風、陳娘子都差不多是能做他孫女的年紀,竟被開如此下流無恥的玩笑!
吟風也不氣惱,只是越發覺得此人低劣,不想與他多論。只淡淡笑道:「識不得的字就不要亂用,鬧了笑話丟人現眼的可是鞏吏廚您啊。」
「你!」
鞏相韜肚子裡的墨水加起來也不超過兩滴,受了辱,他只能摔了手裡的暖爐恨恨質問道:「你們兩個女人,也敢在公廚掌勺?連在這燒火都不配!」
老話雖說,君子遠庖廚。廚房一方天地,在民間歷來也是歸女人管的。
但本朝的所有御廚、吏廚皆是男人的職責。不光是公廚忌諱女人,東西兩市凡是大一些的酒樓食肆,掌勺的依舊是男人。偶有幾個婦女廚娘掌勺的,就算其手藝並不比男人差,但報酬也會少了一半。
也並非是庖廚一行如此,大梁的世道,幾乎行行如此。
就連李策一開始同意她來公廚,初衷也只是看她可憐,並非認為她當得起這一職責。
陳娘子瞧出吟風眼裡的火星子即將點燃,趕忙拉住了她,朝鞏相韜低頭道:「我和小風姑娘都是來幫忙打下手的,哪能跟鞏吏廚您相提並論。」
說著,瞥了眼案台上預備好的菜色,算是勸吟風為了這場遲來的團年宴,也得忍著。
李策咂咂嘴,順著陳娘子給的台階繼而說道:「鞏吏廚你瞧,接風宴都給你備好了,何必跟這不懂事的小姑娘計較呢?」
陳娘子和李策又是好言相勸,又是添茶倒水的,那鞏相韜才鬆了嘴,眼睛也往案台那邊瞟去。
接著又端起副官架子來,拿了雙筷子便挑挑揀揀地朝案台跟前去。先是一筷子攪亂了陳娘子花費半個時辰的涼菜擺盤,涼菜的紅油還濺出來撒在了甜盤上。
吟風又想開口阻撓,陳娘子死死拉著她的手:「反正都是要進肚子的,擺盤亂了就亂了吧……」
可更過分的,是他將整塊的葫蘆雞撕壞了皮肉。這三黃雞本就鮮嫩,又經燉煮、清蒸,一聲的肉早就酥爛,整個炸制過程都要小心翼翼,一個不小心便會散架。
吟風自己都捨不得嘗一口的葫蘆雞,就被他這麼糟蹋了。
還有那蒸籠里的十盤珍珠丸子,她不多不少每盤子擠了二十個肉丸,想著一人吃兩個。
可這鞏吏廚倒是絲毫不避諱地嘗了一個,若他規規矩矩吃進肚裡也就算了,還非要找茬,嫌燙了嘴,烏七八糟地吐了一地。
他扯走的雞腿肉也只吃了一點,便隨手仍在灶台上沾滿了灰塵。餵給野貓野狗吟風都嫌噁心。
糟蹋完了好些菜,他又咂吧著嘴開始指點江山,一會說他們做的不入流,一會又說調味難吃,嫌這個沒鹽味又嫌那個醬油放多了。
四肢五官皆演繹著何為「雞蛋裡挑骨頭」。
直到下值,趙士謙、溫若雲等一干官差踏進小院,這鞏吏廚竟是一改先前跋扈囂張的態度。
瞧見他二人穿著四品綠袍,腰杆子立刻便彎了三分,滿眼都是猥瑣。
司法、司兵、司簿和曹功參軍這些身負要職的官差自然是被安排在雅間的。但吟風給他們和給外頭衙役們的菜色都一致,能吃到的美味絕對是一樣的。
可那鞏吏廚也不知何時與自己的兩個廚役通氣,將屋外衙役們桌上的葫蘆雞多拿了兩隻進來,吟風全然忙碌著上菜收盤子,又肩負添茶倒酒。
覺出外頭衙役們少了兩隻葫蘆雞時,宴席都快進入了末尾。
鞏吏廚與自己的廚役帶著皇城裡賜的御酒輪流著敬酒,就差把阿諛奉承寫在臉上了。
趙士謙亦是喜好酒水的人,才喝了一杯就忘乎所以地與鞏相韜稱兄道弟起來。那司兵參軍本就是行伍之人,喝酒最是信手拈來。
溫若雲倒是沒喝多少,只是一杯即醉,現下正一瓷勺一瓷勺地嘗著賽蟹羹,眼含淚水,差點把吟風認成了家鄉的姐姐。
被鞏吏廚多拿來的葫蘆雞倒是沒動幾口,只是盤盤都缺胳膊少腿的,說不定還沾著鞏相韜的口水……
端出去再讓衙役們吃,總覺得不太好。
這裡頭,唯獨陸司簿沒喝多少,尚且清醒著。
他最不耐煩聽人拍馬屁,要不是菜餚口味上佳,早就想找個藉口開溜了。現下吃得也差不多了,又瞧著吟風臉色黑壓壓的,便找了個託辭,拉著她往雅間外走了。
衙役們在院中都是露天吃著,雖然有些冷,但勝在熱鬧,呼吸起來也通暢得多。
陸司簿剛想叮囑她幾句,周圍幾個相熟的衙役就圍了上來,一個個地當著吟風的面便對新來的鞏吏廚讚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