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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貓媽媽病懨懨的,許是生產時留下的後遺症。小貓也並不健康,雙眼紅腫,小小的腦袋顫巍巍的,看上去比另一隻小貓虛弱許多。
看來這柴房便是貓咪們的家。
著火的位置在柴房的窗邊,幸好這裡頭的木材無人看管,受了凍雨的潮氣,才不至於一下就點燃。
吟風一刻也不敢多耽擱。未防母貓發狠抓撓,吟風脫了上衣,先輕輕包住了那隻雙眼紅腫的小貓,小心翼翼地將它帶出了柴房。
還好這一大一小兩隻貓都不太健壯,抱起來也沒重到哪裡。
解決了這三隻貓,吟風又趕緊回去柴房看向了那團起火點。她用雙腳連踩帶剁弄滅了火星,末了,在硌腳的灰燼中看到了一截花炮的遺骸。
她正是疑惑著,受過潮的舊柴房哪裡來的花炮?
外頭便由遠及近傳來兩名男童的笑鬧聲。間隔尚遠,吟風還未分辨清楚,就只聽得一聲哨子似得東西咻地砸在自己頭頂。
吟風登時懵了,硫磺的氣味甚至是在她反應過來後才發現的。
砸落在她頭頂的東西,正是這兩日街頭上孩子們最喜歡玩的爆竹!
而那兩名男童的聲音也逐漸明朗起來,其中一個說:「這回大貓肯定能被我的炮仗炸出來!」
另一個頗有不屑:「你方才也是那麼說的。」
那個又說,「先前那個小,這回仍的是衝天炮,定能把那大貓也炸出來。」
吟風瑟瑟看著窗口投進來的竹竿,這裡頭塞滿了硫磺和硝石,而即將引爆它們的引信正冒著火花。
更令人擔憂的是,方才他們把炮仗扔在了窗口,這邊許是被雨水漂了,木材都受過潮氣,既然燒起來也尚有挽救的餘地。
而這回卻是扔在了窗戶的對面,那裡的堆放著豆稈,本就最易著火,更何況還並未受到雨水潮氣。
吟風伸出腳,剛要踩滅時,那引信上的火星竟率先點燃了豆稈,火勢漸起,不等引信燒完,整節爆竹就已被吞進了火焰中。
隨著一聲轟響,火勢已呈熊熊之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那隻領路來的小貓在柴房外嚎叫著,可吟風耳邊已然聽不清了。
她被那轟響炸得失了重心,耳朵邊嗡嗡作響。就連她平時引以為傲的靈光嗅覺,此刻都變成了讓她溺在濃煙里的幫手。
癱軟在地許久,吟風終於找回些失落的理智。她攀附著窗邊的潮濕木材,竭力伸出手,用手帕沾了些未乾的積雨,本想用它捂在口鼻處。
可這窗戶太高,她的手帕才剛剛沾濕,就滑落了下去。
吟風無可奈何,只好繼續用衣袖去沾剩餘的水份。
隔絕濃煙後,吟風才稍稍定了驚魂。
只可惜這積雨本就不多,烈火炙烤不久,她的衣袖便被烤乾了。
豆稈本就對方在靠近柴房門口的一側,窗戶開在比她的身量還要高出一截的地方,更是指望不上。
她只能借踩著濕木,把口鼻對著窗戶,才能躲過嗆人的濃煙。
柴房外,那兩名男童見火勢大了起來,二人也早就嚇得邊哭邊跑。
吟風想呼救,竟也喊不出聲音來。
火場裡的煙蓋過了天日,漸漸剝奪著吟風的生氣,仿佛下一刻,那火舌便要舔舐上來。
她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從窗邊滑落下來的同時,就連手臂也沒有力氣再捂著口鼻。
吟風雙眼迷離,連眼眶裡滾落的淚都染上火場的灰黑,渙散的瞳孔里仿佛也開始上演起她人生的走馬燈。
朦朦朧朧中,一聲鑼鼓震天響。
硬生生掐斷了走馬燈。
滾滾濃煙終於引來了在周圍巡邏的京兆府救火隊。
馬蹄聲卻是先人一步,甩開了後頭雜亂的腳步。
火光里,緋袍人率先踹開已經燒毀了一半的門,幾桶水澆上豆稈,火勢終於有了被掌控的痕跡。
吟風掙扎著站起身,朝著門扉略行兩步。
可腳步沉重虛浮,她身形晃晃悠悠,一個不穩,她便摔進了緋袍人懷中。
天旋地轉著,她看得不甚清晰,只感覺渾身如同淌在了細細的流水裡,溪流兩側栽著蔥鬱的老茶樹,嫩綠的尖芽沾著露水,風一吹,清冽的茶香撲鼻而來。
「周少尹……」
吟風辨認出緋袍人的一瞬,便迷迷糊糊地沉睡過去。
周沉本是與執金吾商討年節期間的巡防事宜的,回來的路上恰巧聽見京兆府巡邏隊的鑼聲,也看見了濃煙的方向。
未及多想,他駕馬趕去,甚至比巡邏隊先行趕到。
臨近火場的一瞬,周沉渾身發顫,那段塵封的痛苦回憶牽動著他的腳步,幾乎就要攔下他。
遙遙地,不知是巡邏隊裡哪個衙役,看見了窗戶邊上一截散落的手帕,便立刻喊道:「快去救人!柴房裡有人!」
救人……
一切顧慮都消失殆盡,周沉甚至不知曉自己哪裡來的力氣,伸腳便踹開了房門。
與此同時,臨近街坊們也端著水桶送來,不由分說地澆滅了一半的豆稈,他揮散濃煙,任由火場裡走出的柔弱人形摔進自己懷中。
他緊抱著她,仿佛越過時光,回到許多年的那個火場。
那時,年幼的他沒能救出任何一人,甚至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燒死在面前。
而現在,他終於不再是那個無能為力的懦弱孩子。